司空照歉意的回抱拳,道:“此事本将必回報皇上和少師。現在,本将先去前方一看究竟。”
諸茂亦不送,隻是淡然道:“有勞。”
即便對着皇帝親信的大統領,隻身率三千人入建章師虎視狼顧的京城,區區一名前鋒參軍亦能無谄無驕,不卑不亢。這份膽氣與脊梁骨,便令向在軍中的司空照刮目相看。
司空照策馬馳到隊伍前方,卻見火光照耀如同白晝,對面來軍亦無躁動,而是安然駐軍于道路中央,遙望亦可見其中有一個巨大鐵籠。
司空照皺眉,将聲音遠遠送出道:“神獒營主事者何人?竟敢在此阻撓本将陪關内侯使節入宮。”
她一面口中叱責,一面便揚起手中的符節令牌。
其為鑄銅令牌,上刻山影、飛鶴、月輪,正是顧逸名動天下的“少師令”。
來此之前,顧逸已與她做過妥善計畫,種種情況都已經預想到過。
這三千人入城,是李重毓的投石問路,不可不禮待,亦不可不監視。不禮待則将激怒朔方軍,緻北方嘩變;不監視則會令其生出輕侮之心,以為建章城池外強中虛,輕易可破。
監視不必她說,裴元禮的人會自發去做。
但是禮待則隻能由她來執行。在當前局面下,司空照出面本身就代表了皇帝謝朗的重視。
但怕有人從中故意鑽空子作梗,故而顧逸亦發出了自己的少師令。
天子謝朗與少師顧逸雙重威壓之下,無論朝野武林,大江南北,沒人可以公然拂逆這旨意,或者詐做聽不見,聽錯了,不認得大統領所以誤傷人,等等等等。
但見火把照耀下,神獒營居然難得的軍令如山,沒有一個人吭氣。
神獒營将官多半是京中權貴子弟,素有驕狂之名,此刻竟然都閉緊了嘴,不動亦不發一言,似靜待某人約束發令。
一騎高大的青骢馬越衆而出,于明火執照中,輕快地策至兩軍對峙的中央。
馬上來人向司空照謙遜拱手:“竟妨礙了照姨做事,侄女告罪。”
長發如瀑、白袍銀铠的司空照呆了一呆,唇邊溢出一絲苦笑來。
來人明眸皓齒,面若滿月,卻是一身戍裝,英氣勃勃。她的馬鞍之側挂着名動天下的“射日”弓,負于背後的那隻手,執着的卻是“回龍”槊。
舍裴家大小姐,向在建章軍中有“弓槊雙英”之稱的裴萸,又有何人?
“銀鞍白馬”司空照雖然與阿秋鬥武之時,因出身軍陣的特點,武藝直來直去,全無花假。但這些年久經官場,人情世故卻非一竅不通,否則也不能坐穩羽林軍大統領這麼多年。
她見得是裴萸,已知今日事難善了。畢竟朔方軍此來之意,無論說的是朝觐也罷,朝貢也罷,終究就是要取她父親裴元禮項上人頭,否則便與南朝勢不兩立。
自己這個中間人,可謂是一着行差踏錯,便是生靈塗炭。
司空照苦笑道:“不敢當,少師令在此,裴大小姐不會連少師的面子都不想給了吧?”
裴萸微笑着,意有所指地道:“那就要看少師,究竟站在哪一邊了。”
她這句話說出,連對峙的兩軍皆悚動變色。
司空照這等久經疆場的老将的面色,也徹底變了。
這句話擺明了,是連一手開創南朝天下的顧逸也不放在眼裡。如若顧逸站在朔方軍一方,那麼她裴家便要造反的意思了。
畢竟誰不知道,在南朝,顧逸等于皇帝謝朗,亦等于朝廷。
司空照厲聲喝道:“裴大小姐,你這般行事,可曾問過你母親?”
與此同時,她原本負于身後的雙手,向着天空伸出。一旁的親随立即飛馬而來,呈上她那馳名軍中的“精無”雙锏。
裴萸的母親,便是與司空照齊名的前飛鳳中的“素手閻羅”穆華英。飛鳳四衛曾出生入死,情同姐妹。
裴萸瞧着火把之下,精無雙锏刃身閃爍出的精光,答非所問地道:“照姨明鑒,無論我母親為誰,我始終是裴家的女兒。”
所以她定然要護着父親裴元禮。
司空照氣急反笑,揚聲道:“好,好,枉費你母親一番心血,要将你送入宮中。還盼着你再續飛鳳衛忠心為國的傳奇神話!”
裴萸微不可察的别轉面龐,仰首望天道:“那是另一件事情。照姨怎知我入宮,便不會忠心為國家社稷?”
司空照喝道:“你與少師作對,便是亂臣賊子!天底下誰人不知少師傾盡心血,隻為了長江以南百年國祚穩定!”
她再不給裴萸任何機會,一手提起雙锏,一手将少師令直指到裴萸面前,啞聲喝道:“少師令在此,裴萸你是聽令還是不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