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長空知她并未說謊,這才略略冷靜,道:“蕭羽?她又是何人?”
顧逸截斷話頭道:“她便是你們山道之中所見那位設迷陣的青衣女子,隐世宗的首徒,北方門閥蕭氏的大小姐,蕭羽。”
不等烈長空回過神來,他已以平靜無波的語氣道:“我從她口中得知,厲宗主給人逼着入了生死關。”
烈長空聞得此言,全身劇震,以不可置信的語氣道:“主人您說什麼?”
顧逸再度說了一遍。可這一遍說完,他已是一口血再度噴出,直将面前幾案染紅了一角。
公冶扶蘇見此狀,亦顧不得問詢情由,立即自腰間香囊取出護心定神的香丸焚起,同時一手按住顧逸之背,想要助他理順氣息。
烈長空到得此刻,已知錯怪了阿秋,亦知此事再難以隐瞞,怆然道:“所以主人動情破功,卻非因男女之情,而是因為與厲宗主的情義。”
顧逸一向冷靜沉毅,此刻臉色亦有些尴尬。他避過此話題不答,道:“無論如何,道門内外兩宗唇齒相依,傷害厲無咎便等于傷害我顧逸,而敵人已經做到了這件事。”
公冶扶蘇關切他傷勢,卻不放過,問道:“動情便即破功?天底下怎會有這般功法?難道就無補救之法?”又沉聲道:
“南朝不可一日無少師,即便為着我公冶家在南朝境内的家業,我亦得想盡辦法治好少師才是。”
烈長空卻知顧逸因關切他人而面臨散功,絕非靈丹妙藥可挽回,幾乎是主心骨全失,亂了方寸道:“眼下我們該如何是好?厲宗主既入生死關,主人又成這般模樣,連安全亦成了問題,怎敢輕入如今敵友難分的隐世宗禁地?”
顧逸得公冶扶蘇之助,面色緩和些許,以下巴指向阿秋,道:“還有她。”
烈長空與公冶扶蘇均是莫名其妙:阿秋目前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有什麼用處?
阿秋是最先明白顧逸意思的,但她心中卻不确定,道:“師父,弟子并沒有把握可以恢複。”
烈長空随即也明白過來,沉聲道:“主人是要在宗門禁地之中,将鬼谷傳承交給阿秋姑娘?”
顧逸道:“由此刻起,你便可稱她為少主了。”
烈長空還在猶豫,顧逸已道:“她不必修這‘化外之身’,因此亦沒有不可動情的忌諱,便不會有我這般的弱點。況且我當年是以修法強行留形駐世,總之并非合乎大道的正常存在,不出今日的岔子,也難免沒有别的問題。我……我着實,有很大的問題。”
他再望向阿秋,灰色眼眸平靜至極地道:“所幸我覓得合宜傳人,也算完成師門使命,不算半途而廢。”
阿秋忽而心中凝塞,再說不出話來。
顧逸是要将肩頭未競之業,盡數交與她了。因他這副容貌,已不再可以出現在世人面前,而他本身亦面臨散功之虞。那時他便會如如今的阿秋一般,沒有旁人保護寸步難行。
公冶扶蘇道:“可阿秋姑娘的武功……”那時衆人皆見,萬俟清狠狠拍在阿秋背上兩掌,均中身上要害穴位經脈,那是明明要廢她武功之意。
顧逸仿佛早已料得此節,道:“阿秋,你試着提起镂月劍來。”
這些天阿秋雖然隐約覺得經脈有氣息回複之感,卻不敢确定,亦未曾再試拿劍。如今聽顧逸如此說,便即提起劍來,于空中比劃了幾下。
但就在她比劃之時,忽感到丹田有内氣自生,沿着經脈運轉,雖然極其微弱,卻不似先前毫無感覺。
顧逸道:“我之前已然探查過你的經脈,看似傷損嚴重,卻并無大虞,這些天又日夜以本身真氣助你療治髒腑傷勢,因此,你的身體是可以恢複的。”
他又深深道:“那時你師父萬俟清在衆人前明示與你恩斷義絕,廢你武功,卻是因為他猜得到,此事過後必會有人查證你與他之間的關系。他明示與你決絕,卻是希望藉此令宮中諸位不再計較你的來曆,卻并不是真想廢你武功。因此在他下手時,有一二絲暗勁留而不發,卻反而進入你身體,護住了你的心脈。”
阿秋到得此刻,才明白師父是手下留情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