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刀劍之光瞬時亮起,金鐵交鳴陣陣不絕。
但也隻得一二瞬的功夫,阿秋已然沖到斛律光身前,而她肩、背、手臂多處,均已挂上血花。
“刺秦”閃着犀利寒光,直切斛律光咽喉處。
阿秋自出道以來,“刺秦”出手,從無空過,匕首過,人頭落,如探囊取物,從無空回。這亦是她被尊為“荊轲”,江湖上風頭一時無兩的原因。
但這一次,“刺秦”剛抵到斛律光喉前,她的手腕卻被一隻渾厚有力的手掌擒住。
斛律光在北羌有“槍王”之稱,他的手心因為常年握槍,并不似他人那般斯文,而是生滿厚繭。
阿秋震驚之餘,臉上血色盡褪。
她終于明白上官玗琪為何半天掙紮不起,隻能端坐椅上,看她鏖戰。先前她以為上官玗琪是蓄意隐藏實力,現在她才發現,她是真的失去了戰力。
以她出手的淩厲迅速,斛律光力量再大,亦根本沒有可能截住擒拿她手腕的。
但是此刻,她感到頭暈腦脹,手腳發軟,根本有連匕首都握不住的感覺。
斛律光雙目如電,好奇地打量着她手中匕首花紋,道:“這是什麼兵器?形狀似乎很少見。嗯,上面還錾刻着兩個字。”
阿秋立刻便要抽手回來,卻震驚地發現抽之不動,若非她意志堅強,仍在強撐,這般被斛律光擒着,匕首都快脫手而落。
斛律光微笑道:“好教兩位小姐得知,為了萬無一失,今日給兩位點燃的這香,卻是加重了數倍份量的婆娑散與赤金珊瑚的合香,隻需吸入一絲半縷,便會發生功效,且隻對女兒家有效,卻是小王南來之前,特地命人專門制作的。”
阿秋心中大凜:這般說,他不單是有備而來,且是在北朝時,便已經做好了要害人的打算。
她不由得暗悔自己兩人托大,隻因終究是南朝地面,又是公冶扶蘇的場子,也是沒有料到斛律光這般大的膽子,不但敢于下毒,且令手下直接将此地完全控制,武力加上迷香雙管齊下,原本還以為他多少會有些忌憚收斂。
斛律光作出一個手勢,此刻室中活着的武士,也已經隻剩下四人。這四人立刻躬身領命,将地上橫七豎八的四具屍體拖了出去,複又輕輕關上房門,便如無事發生一般。
斛律光仍是一手執着阿秋,唇邊露出一個親切之極的微笑,道:“原本,小王隻打算收上官大小姐一人入房中,不過大司樂既然非要來湊這個熱鬧,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一并收了便是。”
又玩味地笑道:“昨日小王方才聽說,司樂大人與上官大小姐,有南朝雙姝的并稱,且司樂大人下手狠辣無情,亦深對小王脾胃。小王真的覺得此趟前來南朝,上天待我不薄,且很好奇如司樂大人這般性子,一會等情毒發作起來,會是何等模樣。”
阿秋一面勉力運内力抵擋□□的功效,一邊急速運轉思緒。
斛律光真是敢想亦敢為,怪不得他要早入南朝一個月,隻他如今作為,便可将整個南朝攪得天翻地覆。上官玗琪是南朝衆門閥所仰望的明珠璧月,而阿秋是少師顧逸唯一傳人,他竟敢動這個念頭,不但是色迷心竅,且是膽大包天,與他儒雅斯文的外表形成極緻對比。
阿秋直到如今,才知世上真有披着人皮的豺狼。
上官玗琪端坐不能動,卻是口齒清楚地道:“若我兩人在此咬舌自盡,殿下覺得自己尚能有完整屍體歸國嗎?”
斛律光微笑道:“上官大小姐若想自盡,便請自便,若再過得片刻,你隻會求我讓你好好活着。”
阿秋知斛律光看準了她們兩人均是心志堅毅的武者,即便受辱也不會輕易放棄求生,甯可過後拿刀子砍了他,也斷不會放棄自己的生命。她一面蓄積所餘不多的力氣,一面裝作手足酸軟模樣,緩緩順勢靠向斛律光懷中。
南朝武學與北方武學傳承有異,北方胡人武技重馬上實戰,尤擅長使用重兵器,而南朝武學擅長近身格鬥和小巧的擒拿法,由于自古傳承下來醫學對于經絡的認識,對于人身諸般要害的了解更為深刻全面。
阿秋此刻蓄積最後餘力,要取的位置,便是斛律光的膻中穴。此穴位于胸膛正中,為諸氣脈交彙之所,若經擊打,輕辄武功全廢,重則身死。
由此亦可見殺手刺者的可怕之處。其實真擅長取人命的刺者,殺人并不須多大力氣,隻需找到對方不設防的時機,擊其要害即可,摘花飛葉皆可傷人,并非虛诳。
斛律光卻未察覺她用意,反而展臂順勢由得她入懷,笑道:“大司樂之前在我驿館門前殺人時,大概從未想到過有這樣一天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