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女兒回來,宮申素順嘴問道:“珩兒去哪了?”
宮琴珩掀開外袍坐下:“附近走走。”
聞言,宮申素立刻掐指閉眼:“噢……去後台了。還見了個什麼人……”
雪松家主踢她凳子腿:“你在算什麼東西?我的題你還猜不猜了?”
“你那破題哪有我家珩兒重要……咦?”
不知算到什麼,宮申素忽然雙眼放光,抓起女兒的手問道:“你中午見到誰了?”
宮琴珩不明所以,如實照答:“先後見了槐家兄妹。”
宮申素立刻洩氣:“嗐。”
宮琴珩:“怎麼了?”
“看見紅鸾天喜從我眼前飛過。”宮申素失望透頂地瞅了隔壁的槐家人一眼,“結果是槐家人,這有什麼好算的?這就像算出我是你媽一樣無聊。”
宮琴珩:“……”
雪松家主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好不容易從桌上爬起來,端詳一下宮琴珩的臉色,自己也不嫌事大地起了一卦:“來,珩兒,東南西北挑一個。”
都是長輩,宮琴珩隻能配合她們玩耍:“北。”
雪松家主以同樣的姿勢掐指閉目,片刻後掀開眼簾道:“什麼也沒有啊,你看錯了吧?”
宮申素斜睨她:“不可能,必然是你錯了。”
第一聲開場鼓前,參賽者陸陸續續都坐了回來。按往年慣例,大世家間的排位之争都會安排在第一日的下半場,故而此時場邊圍觀者比上午隻多不少。宮琴珩沒理會兩位長輩的唇槍舌戰,在場邊留了心,卻未在人群中找到槐瑛身影。
她往右瞟,發現隔壁桌上的茯苓膏少了一碟。
打頭陣的兩家排名都在二十開外,戰鬥水平半斤八兩,爛得難分勝負,宮琴珩耐着性子看了一會,眉頭越看越緊。思及午間指錯了路的事,她微微側身,向槐甯打聽:“世子可找見瑛大人了?”
被宮琴珩搭話,槐甯顯得受寵若驚:“見,見到了。多謝珩大人指路。”
謝?看來槐瑛并沒有告訴他走錯了路。宮琴珩又問:“令妹為何不入席?”
槐甯緊緊攥着衣袖,結結巴巴道:“妹妹她……向來不喜見人,也不善交談,裁判席太顯眼,她不來,也很正常。”
不善交談?宮琴珩有點想笑。
注意到槐緻明似有若無的目光,她把話頭扯回到槐甯身上:“甯世子往年觀賽時,可有對哪家的功法印象深刻?”
這隻是宮琴珩随口扯出來的話題,槐甯卻回答得很認真:“衛家的碑中劍法,還有,千崖家的花殺術。”
“哦?為何?”
槐甯腼腆地低頭一笑:“我,我不通武學,看不出什麼東西來,隻知道他們兩家的功法是最好看的。”
“衛家劍法的确賞心悅目。”宮琴珩颔首。
——然後就沒話聊了。宮琴珩其實不太有興趣和他說話,轉回身子,準備再看一眼司儀給她的名單。槐甯卻叫住了她。
“珩……大人。”
宮琴珩又側身看向他:“嗯?”
主動叫出這個名字好像需要槐甯耗費莫大勇氣。他雙拳緊握,連指節都在微微顫抖,卻硬是看着宮琴珩,一個字一個字地把話給說清楚了:
“珩大人天資卓絕,今日大比,定能得勝歸來,無需……太過憂心。”
——這話語很是尋常,類似的恭維話,宮琴珩沒聽過一千也有八百。
但它從槐甯這個遲鈍木讷的呆人嘴裡說出來,就顯得有點怪異,有點突然。
宮琴珩結結實實地愣了一瞬。
她聽見身後母親的呼吸也靜了一瞬。
槐甯說完就後悔了,霎時臉色通紅,逃命似的背過身,連父親的眼神都不敢看,似是恨不能找個地縫直接鑽進去。
宮琴珩看着他局促的背影,回味了一下剛才那句話,覺得很驚奇:他這是在安慰自己?
怕是剛才的問題使他誤會了。縱使如此,一個小妖一本正經地勸她别緊張,還是有些滑稽。宮琴珩想笑又不敢笑,壓着嘴角回應道:“謝……世子吉言。”
槐甯肩膀抖了一下,頭埋得更低了。
宮琴珩轉回身去,入目便是母親揶揄的微笑。宮申素捧着臉,從袖口悄悄伸出半截手指,指了指她身後的槐甯,傳音道:“這個可愛,我喜歡這個。”
宮琴珩:“……”
她避開母親的眼神,忽而在觀戰台掃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槐瑛坐在千崖家的席位上,正望着天空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