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先去洗澡。我把東西放下就走,門會關好的,放心。”
黏膩的雨天被隔絕在大門之外,陳常山剛換上拖鞋,就被人催促着去洗澡。
商枝還站在玄關,他脫下雙肩包,從裡面拿出一堆貓咪玩具。
依舊是下午那件襯衫,此刻卻被雨水浸濕,留下一大攤水漬,在衣料上開出深淺不一的花。他俯下身體,紐扣規規矩矩地系到第一顆,深紅色領帶垂落在空中,飄呀飄,讓人忍不住想抓住。
“貓薄荷小黃魚,羽毛逗貓棒......”
商枝低着頭喃喃自語,在發現地上靠近的影子時,才擡頭望向陳常山,說道:“哥哥,你怎麼還在這?”
“快去換衣服,東西這就放好。我先走了,你去洗澡吧。”
商枝一股腦地将玩具收進玄關的櫃子裡,而後拉開門,說道:“我有時間會打電話告訴你,這些玩具怎麼玩。我先走啦,記得喝感冒藥,晚安。”
他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幹脆地轉身離開。
留下他吧,不過一間客房的事情。
陳常山的内心瘋狂叫嚣着,他幾乎按捺不住這種沖動。
夏季的雨也善變,适才淅淅瀝瀝的小雨此刻好像也參透了他的想法,聲音漸漸落得沉悶。
年輕人站在門口,正好撐起傘,下一秒就要沖進瓢潑大雨裡。
終于,門打開,陳常山拉住了他的手。
商枝驚訝地轉身,眼睛裡滿是疑惑。
四目相對,手卻倉皇地松開。
“你今晚在客房休息吧。”陳常山丢下一句話,便匆匆走回卧室。
天殺的,是太久沒有談念愛了嗎?
明明多麼單純的一句挽留,卻讓陳常山說得滿臉通紅。
脫下濕漉漉的衣服,反正還要去洗澡,陳常山索性裹上了浴袍。
衣櫃裡,居家服整整齊齊地壘成一摞,指尖一一拂過。随後停留在深灰色上,是上次商枝穿過的衣服。
就這套吧。
陳常山眼睛從上掃到下,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壞念頭。手拐了個彎,抽出箱底的一套睡衣,是很可愛的風格,原是買衣服送的,他一次都沒有穿過。
這會兒就派上用場了。
隻是,貼身衣物要怎麼辦呢?
他隻能掏出抽屜裡全新的内褲,管它大了還是小了,塞給商枝就是。
“這是給你準備的衣服,都是全新的,内褲不知道合不合尺碼,你湊合着穿吧。”
陳常山将手裡的小熊睡衣交出去,鮮亮的黃色,和商枝很相配。
“一樓最左邊,快去洗澡吧。”
“好,謝謝哥哥。”
衣服的胸口上,還有一隻毛茸茸的小熊。商枝試了試手感,揶揄道:“哥哥還有這麼可愛的衣服。”
“不可以嗎,快去洗澡。”
我能說是專門找出來給你穿的嗎?
陳常山想着,怕被人看穿心思,自顧自地去浴室了。
等到他走下樓梯,卻發現大理石闆上坐着的商枝。他倚在欄杆上,衣服還被抱在懷裡,似乎是睡着了。
雖是七月,但剛淋過一場雨。地面冷冰冰的,他又不換衣服。
陳常山舒展的眉重新緊蹙,他輕輕推了推商枝的胳膊,試圖将人從夢境裡喚醒。
年輕人揉了揉眼睛,頭靠在欄杆的木柱子上,似乎還在反應自己身在何處。
“怎麼不去洗澡?睡在這裡着涼了怎麼辦?”手探上商枝的額頭,幸好,沒有發熱。
“哥哥,房間的淋浴好像壞了,不出水。”商枝在掌心蹭了蹭,跟小狗似的。
“可能年久失修,又不是隻有這一間客房。你怎麼傻傻地呆在這,也不去沙發上坐着,也不來問我。”
“我一個人怎麼能到處亂找,再說我身上很髒,會沾到沙發上。”
客廳裡擺的是皮質沙發,澳洲進口的植鞣小牛皮,價格确實不算便宜。
但是——
“髒了就洗,洗不掉換了就是。哪能讓你坐地上,是身體重要,還是沙發重要?”
陳常山這會兒真有點頭痛,商枝不知道都來多少次了,怎麼還這麼拘束?
“你去我房間洗,那裡的淋浴肯定是好的,也别費時間去找其他房間了。”
“好的,謝謝哥哥。”
大概是真困了,商枝走路都低着頭,邊打哈,邊敲着手機鍵盤。
“哎,看着是個乖孩子,可這也太死心眼了。不知道以後要被欺負成什麼樣子。”
陳常山歎了口氣,在藥箱裡找出兩包感冒沖劑,在玻璃杯裡沖出褐色的液體。
真難看,更難聞。
自己的這一杯先喝了,他才端着另一杯往樓上走去。
“小枝。”
陳常山敲了敲玻璃門,水聲停止,他說道:“感冒沖劑放在外面的桌子上,等會你一出來就把它喝掉。”
“好的。”
傳出的聲音悶悶的,影子倒映在浴室門上,陳常山甚至能看見他點了點頭。
風聲,雨聲,讀書——
不,沒有讀書聲。
陳常山原本想拿一本《理想國》,陶冶一下情操。但實在晦澀難懂,隻能換上《安徒生童話》。
戴上耳機,享受真人讀書。
屋子裡沒有開空調,還有一點悶,他調成換氣模式,才好一點。
“哥哥。”
浴室門開。
真煩。
商枝穿襯衫的時候,想把他襯衫脫下來。等他換上小熊睡衣後,陳常山又覺得自己心思龌龊。
不是,都二十四歲的人了,怎麼看着這麼嫩?跟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似的。
小白花端起玻璃杯,一飲而盡,又後知後覺地抖了抖身體。
“哥哥,你在看什麼書?”
“《Race Car Vehicle Dynamics》。”【1】
“真的嗎?怎麼還有卡通插畫?”
“......”
“哥哥,你在聽歌嗎?在聽什麼?”
商枝跟隻小蜜蜂似的,陳常山就是花,他圍着陳常山叽叽喳喳地問個不停。
“在聽故事。”
“啊,什麼故事?鬼故事?言情小說?純愛小說?還是不方便說的小......”
為了防止他再胡言亂語,陳常山隻能将耳機塞進他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