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場内還剩12人。”無感情的機械聲響起。
廣播聲簡直無孔不入,不僅傳遍了迷宮的各處,連建築物内部也聽得清清楚楚。
小木屋内部的兩人當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張湛和胡四一兩人一同盤腿坐在小木屋的門邊,身後是一張鋪滿顔料彈的大木桌。
光線透過窗戶打在了桌面上,讓不少顔料彈染上了陽光的色彩。
門邊的兩人沉于小屋門邊的昏暗的角落裡,姿态自然,好不自得。
“怎麼一下子減得那麼快?”時隔幾分鐘時間就再一次聽到廣播聲報響,胡四一心底慌慌的。
張湛:“減得快好啊,他們打起來的話正好,那就沒有時間顧得上找補給點,來我們這補充彈藥了。”
胡四一垂眸,沉吟着:“可這淘汰的速度也太快了。”
“比賽已經進入中後期了,自然有人開始有計劃地主動狩獵敵人了,這不奇怪。”
大抵是察覺到身邊人仍在擔心,張湛又繼續補充。
“四一啊,不要擔心,”随緣戰隊隊長張湛大力拍了拍他前隊友、現盟友的肩膀,爽朗地笑道,“這晉級名額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這麼多厲害的人,我們能走到現在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是啊,能走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胡四一恹恹地眯起眼,拉長着語調看向了天空,一連頓了好幾秒,也不知在想什麼。
突然,他話鋒一轉,看向了張湛:“話是那麼說,但既然走到了這裡——隊長,你也不想被淘汰吧?”
胡四一沒有等待張湛回答,他拍開了張湛搭在他肩上的那隻手,忽地站起了身:“隊長,我出去探查一下。”
也沒等張湛回答,胡四一就将門把手按下,小屋木門随之“嘎吱”一響。
才推開一個口子,習習涼風便迫不及待地從門外灌入,陽光終于突破了木門阻礙,自屋外撲入了他們兩個臉上。
胡四一靜靜感受了一會撲面的陽光,思緒不知不覺間順着光影,闖入了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
*
他們都是被現實打壓的人,是被天賦者踩在腳下的人,是被這可笑的世間給磨平棱角的受害者。
胡四一第一次得到“第一”是在童年的時候,他是村上唯一一個覺醒異能力的,村裡文化課考試綜合成績的第一名。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獲得第一的時候是有多欣喜若狂,他拿着成績單興高采烈的去找父母,母親給了他一個飽含愛意的吻,父親給他買了他最想要玩具。
他第一次體會到獲得“第一”有那麼大的快樂。
那種感受胡四一永遠也不想忘記,也想永遠一直感受下去。
——可惜那也是他最後一次得第一。
由于在村裡的成績優異,他被推薦轉入了幽都最好的學校——自此,他的“噩夢”開始了。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世界是那麼的狹小,自己的努力和奮鬥在天賦者、血脈者的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無論他怎麼樣做,他都好像追趕不上他們的腳步,隻能一人埋頭練習。
有時,胡四一真的覺得他的命運早已被注定好了,一切都是那麼的無力。
中等偏上的成績,不是很突出的異能,還有性格平凡的他,三個詞語好像就能概括他的全部。
他漸漸消極了下去。
直到後來,他遇見那個比他高一年級的學長——
“嘿,那又怎麼樣?我不是一樣做着萬年老二。”
尚是少年的張湛眼裡漫着燦爛的光,像是被打磨得圓潤漂亮的鵝卵石,伸手将他扯入了另一個世界。
*
長段長段的回憶僅僅占據了現實中的一瞬。
現實中,胡四一隻是站在原地頓了一會兒,而後就沒有猶豫地走出了門。
往事終究是往事,現在那些曾經赢過我的人不也沒有走到過這一步嗎?
——我還想要赢一次。
胡四一不再多做思考,迎着光離去。
看着那微佝着背離開的背影,張湛莫名有些許欣慰:“好久沒見你那麼有幹勁的樣子了。”
“我是懶,但也不是沒有野心。”淡淡的聲音傳來。
胡四一背着身懶洋洋地朝後揮了揮右手:“走了,隊長。”
張湛嘻嘻笑着:“早點回來。”
胡四一不知不覺勾起了唇:“好,放心吧,我會盡早回來的。”
*
“這家夥怎麼還沒有回來啊——沒有人說話還真是有點無聊啊。”
拖長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小屋内顯得孤單。
張湛撐着腦袋,撿了根地上的樹枝,百無聊賴地開始畫圈。
一圈疊着一圈覆蓋,不知被畫了多少圈後,張湛突然停下了手。
“時間過了多久了?”
他的表情冷凝下來,立刻丢下了手中的樹木,站起身沖了出去。
張湛了解胡四一,他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的。
——除非遇到了什麼意外。
張湛一股腦地沖出了門,沒跑幾步,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該往哪邊走呢?
雖然他說是說“能走到現在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但既然如果能晉級的話,他為什麼不努力一把呢?
更何況,他的小隊員好不容易鼓起了點幹勁來,他怎麼能讓他就那麼淘汰?
*
“哇,你這個技能好炫酷啊。”
張湛仰頭看着那從地面升起的盛大光柱,發自内心地發出了一聲感歎。
他棕色的發因周邊的波動而飄動,年輕臉蛋雖然還帶着絲稚嫩,但已見日後成熟溫和的雛形。
“炫酷有什麼用,”站在張湛一旁的是少年時期的胡四一,此時他的臉蛋還沒有張開,還有些嬰兒肥,灰色的劉海下是掩藏着淡淡的落寞,“它又不能幫我獲得勝利。”
忽然,一隻溫暖的手臂束住了他的脖子,男孩咧着燦爛的笑,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嘴裡說出的卻都是些安慰人的話:“什麼啊?小子,這光柱可是有大用處的好嗎?”
“不僅退可防守,近可攻擊,還可以讓隊友定位,”張湛故作驚奇,“這可是天大的團隊戰開團利器好嗎?”
他信誓旦旦地發出承諾:“以後看到是這光柱,我鐵定來找你!”
灰發少年什麼也沒說,一個下蹲從他圈起的手臂脫離,他背對着張湛,惱羞的說了一句:“滾。”
“我說的是真的!”身後的張湛仍在表明着态度。
此時天光正好,豔陽高照。
少年的回憶注定給少年們染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也将會永久的留在有心之人的心頭,不斷成為生活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