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浔沚靜靜等待着柳昊的答案,即使他基本已經确定勳章就在柳昊手中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再去确認一遍。
他從未感覺那麼緊張過,心髒跳得劇烈,仿佛不跳出來誓不罷休。
他緊盯着對面的綠發青年,久久凝視着他蔥綠的眸子。
藍色的星眸親眼看到了對方由錯愕,到困惑,再到警惕的神色變化。
蘇浔沚心裡終于定下,知道這件事是八九不離十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柳昊戛然收住了那些過于明顯的情緒,他歪歪頭,濃眉微皺,試探性詢問:“你怎麼知道的?”
蘇浔沚知道柳昊仍在警惕他,現在想要打動對方,讓他把勳章還給自己,唯有透露真心的“實話”才行。
說實話這對于喜怒一般不行于色的蘇浔沚來說還挺有難度的。
蘇浔沚深吸一口氣,做好準備,最終吐出:“因為那個勳章是我父親的遺物。”
聲音太平穩了,不行。
為了再加強說服力,他自虐般地回憶起了在不久之前,那個一直纏繞他的噩夢。
“尋之,你要活下去。”
地下室上方的門重重關上,并被異能給封印起來,和大地融為一體,任憑他怎麼拍打、撞擊都沒有用。
下一刻,大地開始震怒,兵戎相接的聲音席卷,淩亂紛雜的情緒包裹住他的整個心髒……
再就是老人充血的眼睛,臉上的血迹,還有心口的窟窿……
最後所有的噩夢揉成了一片,變成了藍衣人鸠占鵲巢,在那個承載了他異世界大部分記憶的屋子裡,他們肆無忌憚地尋找些什麼的畫面……
回憶結束,憤怒、無力與悲傷噴湧而出,蘇浔沚沒有想到情緒來的如此不可遏制,遠遠超出了他要達到的情緒。
沒想到都過去那麼久了,這件事對他的影響還是那麼的大。
——他實在不是很喜歡這種情緒失控的感覺。
蘇浔沚身體微微一顫,而後猛地将左拳握起,緊緊壓住掌心,把無盡的憤怒分攤在了自己身上。
他聲音暗啞,隐隐恨恨道:“這也是我師父唯一的身份信息。”
柳昊一怔,眼裡驟然亮起驚人的色彩。
若不是此時的情況不對,他大概會情緒激動地站起身來。
“你師父長什麼樣?是不是個黑發的男……”
“不……”蘇浔沚不假思索地否認了。
綠瞳立即黯然下來,柳昊有些失色。
柳昊這一反應着實奇怪,但蘇浔沚此時無暇多顧,隻想快些要回勳章。
“所以……”
還沒等他問出,巨大的廣播聲響起,将蘇浔沚所有的未盡之言蓋去,并堵住了繼續問出來的機會。
“目前場内還剩8人。”
“比賽結束,所有比賽選手即将傳送回暗塔内部。”
“倒計時開始,所有選手做好準備。”
向來理性的蘇浔沚有點慌了神。
“三”
好不容易才得來的那麼一次談話機會,怎麼可以就這樣結束!
“二”
情急之下,蘇浔沚極度不符合平時形象的,近乎吼了出來:“你想要什麼?怎麼樣才能把它給我?”
“一”
對面的柳昊看向他,張了張嘴。
聲音還未出,眼前的人頃刻消失。
迷宮地圖如同海市蜃樓,像是虛夢一場,一睜眼,他便回到了暗塔第四層。
周邊是和他一樣的,剛出迷宮、還沒完全調整過來的、明顯經曆過惡戰的參賽者們。
哦,對了,還有那麼一個人不同。
“盟友先生。”
黑色高馬尾的圓眸青年站在距離他不算太遠的地方,身上的衣服齊整,與進入迷宮之前沒有什麼兩樣,甚至更加容光煥發。
青年沒有任何異色,甚至和往常一樣,依舊彎着自己那漂亮的眉眼,笑顔嫣嫣地注視他。
黑色的深瞳和藍色的眸子對視着,一時間,好像跨過了中間深深淺淺的人群。
原本悶得沒有一絲空隙的牢籠好像忽地洩入了一道溫柔的光,跟随着光而來的是牢籠外的新鮮空氣。
雖然不多,但也足夠讓蘇浔沚得以喘息。
他不易察覺地彎起了嘴角:好像不管怎麼樣,這個人總是會站在距離他的不遠的地方,用這樣的表情看着他。
他神色有些恍惚。
莫名感覺自己和雲鹄好像認識了很長、很長時間了。
*
“鳳筱真棒,我就知道你沒問題的。”青年的聲音含笑,明明單看句子像是應付小孩子的敷衍話,說得卻是真誠無比。
以至于讓林鳳筱聽了後,身上的高冷氣質都散去不少,赤瞳裡閃亮亮地躍動着光。
看着林鳳筱這麼高興,畢竟被叫一聲“蘇哥”,蘇浔沚也不好不做出些表示,但一時也想不到該說些什麼,于是硬邦邦地複述了一遍雲鹄開頭的幾個字:“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