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的匣子被慢慢打開,少年時的那件往事便迫不及待地從裡蹦出。
——黑發的男人背對着他,抵擋了他和厲鬼的中間,并不寬闊的身影在年幼的柳昊眼裡是多麼的可靠。
陣陣陰風四起,吹得男人微長的黑發在他那白玉似的脖頸上方飄飛,耳邊的碎發也因着這不斷的陰風,在輕撫着男人那包裹了右側大半張臉的銀白镂空面具。
鬼怪飄在兩人前方不遠處,肉眼可見的殺氣環繞,其身的鬼氣好像能将人溺斃。
明明狀況如此不對,可男人竟在用那溫和的口吻向面前可怖、萦繞着黑氣的鬼怪講着道理:
“相必你也感受得出來,我比你要厲害得多,如果你執意對他出手的話,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大半條命。
“多年苦修來之不易,不如你現在就此停手?”
對待一個失去理智、早已淪為了“怪物”的鬼怪,男人依舊試圖說服對方,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溫柔。
不,與其說是溫柔,不如說這是何等的傲慢啊……
到底是對自己實力有着多大自信的人,才會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刻,空耗着時間,對敵人好意提醒、甚至說了那麼長一段廢話留給對方蓄力啊?
果不其然,失控的鬼怪并沒能聽得進男人的話語。
這一長段話後,它身上濃重的黑霧已經溢滿了這個深巷,讓尚且弱小的柳昊有些反胃。
它像是沒有理智的野獸一樣朝着他們沖來。
“唉……”
男人終是輕輕一歎息。
少頃,他的手中突兀地冒出了一柄雕刻着精美花紋的銀白手術刀。
柳昊癱坐在地上,被男人護在身後。
剛剛覺醒了異能的他身體素質提升了不少,自然是看清了那手術刀柄雕刻着的東西。
翠色剔透的瞳孔倒映出銀白的紋路——那是一對漂亮至極的翅膀,勾勒精美而又栩栩如生,讓人聯想到高潔的鶴,它的翅膀也是那麼的從容有力。
男人不退反進,向着沖來的怪物奔去。
銀白的刀身劃出了漂亮的弧光。
他将手中的手術刀劃出,白光閃爍。
下一瞬,無數柄一模一樣的手術刀懸浮在了他的身周,跟随着他挺進的身姿齊齊駛向了鬼怪。
不負期待,一個沒有失手的,一柄柄刀刃皆插入了鬼怪異變膨脹了的身體裡。
“啊啊啊——”
鬼怪的慘叫聲瞬間覆蓋滿了整片暗巷,其凄厲的聲音斷而不絕,慘如鋸齒。
柳昊從沒有聽過如此難聽的聲音,這聲音甚至穿透了他捂住耳朵的手,強迫性地灌入了他的耳膜,造成了一種精神傷害。
柳昊強行抵抗着這聲音,忽然,一股柔風飄來,将周邊的陰氣全數吹走,為柳昊身周帶來了暖氣,同時好像也吹遠了那凄慘的叫喊。
難受的感覺褪去,柳昊擡頭,癡癡看着白衣男人的背影。
男人的臉上勾起了悲憫的笑容。
隻見刀光四起。
銀白的刀刃被男人有節奏地舞起,好像在演奏着一出激昂的交響樂。
刀尖刺入鬼怪的身體,冷白美麗又如此緻命。
不過多久,所有尖銳的聲音都消弭殆盡。
唯剩“哒哒哒”的皮靴從容邁步在寂靜深巷中的聲音。
柳昊看見男人向他走來,即使銀白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張面龐,也依舊掩蓋不住他那如白玉一般的氣質。
柳昊崇拜着看着那個男人,藏在長長劉海後的綠眸閃閃發光。
男人蹲下身與之平齊,黑色的眸子是如水般的粼粼。
他修長的手指攤開,上面是顆黑色的藥丸。
“吃下。”
柳昊也不管它是什麼,毫不猶豫地接過,一口給吞了下去。
他聽見男人溫柔的聲音裡發出了陣陣的笑聲:“吃得那麼快,你就不怕我是壞人?”
柳昊被藥丸給噎着,一時說不話來。
他隻能感受到自藥丸落入的胃裡傳來一波暖流,自中心擴散,他身上的傷頓時不那麼痛了。
“這個藥治隻能短暫緩解疼痛,使身體恢複最佳狀态,你還需要治療,”須臾,男人又道,“你很有天賦,又恰巧被我碰上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踏上異能者的道路?”
柳昊近乎急切地,用力點了點頭。
緊接着,濃黑神秘的漩渦出現在了他們的腳下。
*
“唰”
手術刀破空的聲音将柳昊的魂拉回,他看着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劃破他的脖頸的刀刃一驚。
一個不穩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躲開是躲開了攻擊,不過他同時也失去了陷入了被動,他被一個刀鋒抵上了肩頭,輸掉了這場比賽。
旁邊的林鳳筱作為觀賽人員,同時也作為裁判,迫不及待地宣布了本場比賽的結果:“這場比賽——鹄哥以壓倒性的實力取得了勝利。”
柳昊認栽。
他正準備起身,忽地,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攤開在了他面前。
柳昊擡眸,錯愕地對上了長發青年彎彎的笑眸。
一時間,他有些分不清回憶與真實。
柳昊迷迷糊糊地搭上了雲鹄的手,然後順着對方的力道起身。
一層朦朦幻影與對面青年重疊,一切宛如虛幻。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青年如此說道。
柳昊立刻聯想到剛剛的回憶,他近乎激動地問:“什麼?”
雲鹄臉上的笑靥不斷加深,友好到讓周邊人都能感受到不對的時候了。
柳昊因為回憶的濾鏡,完全沒有察覺到接下來的事情。
他滿懷期待地等待着雲鹄開口。
隻聽長發青年聲音和藹:“叫哥哥。”
柳昊的濾鏡霎時碎了一地。
他大喊:“憑什麼?不是說叫哥嗎?怎麼變成兩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