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那時隻是想在她面前擺出比較從容(帥氣)的姿态而已······聽到這個評價他覺得自己的心髒和面子總有一個先痛死!
那搖搖欲墜的模樣吓得少女趕緊補充,
“但是那時候我剛來這裡也不太清醒嘛!所以我也反應過激了,不好意思!”
“你、你完全不像是不好意思的樣子!”
亞修塔爾狼狽地再次轉移話題。
少女雙手合十睜大眼睛看着他,
“真的啦,我真的有在不好意思……所以,你什麼時候能送我回去呢?”
空氣再次凍結。
“……現在不行。”
亞修塔爾看向地闆,聲音幹澀,“我的能量全耗光了,把你重新送回去至少得完全恢複……大概要等一個星期。”
“真的嗎?”不是欺騙我這個無知小女孩的吧?
“真的!我沒有騙你!”
年輕氣盛的少男急道。
遭到針對人品的質疑,他有點激動地擡頭看向對方,正好對上女孩月色般平靜的眼眸。
他突然卡殼了:“你、你不生氣嗎?”
比起生氣……無語更多吧。
無法事事如願這個道理,她早就體會過了。
女孩垂眸,笑着歎氣道,
“預料之中的可能,沒什麼好生氣的呀,我又不是不講理的壞人……不過首先确定一下,你是想送我回去,而且能送我回去的吧?”
“當然!把你拉過來是我的失誤,我會負責的!”
看着亞修塔爾那嚴肅堅定得像是要入黨的表情,女孩也嚴肅地點點頭,
“那就好,拜托你了!”
轉念之間,她又想起一個問題,
“不過我又沒法幫你打架,你的考試怎麼辦呢?重新召喚一個嗎?你能量恢複的速度來得及嗎?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說,我會盡力幫你的。”
雖然她自知不擅長打架,但她有腦子啊,硬實力不行,小花招還是能想想辦法的。
她扯開薯片的包裝,擡眼看向對面,卻突然被驚到了,
“诶、你怎麼了······?抱歉抱歉,我哪裡說錯話了嗎?”
怎麼忽然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還是說這袋薯片是他最後的儲備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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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修塔爾隻覺得自己的臉燙得厲害,這份熱意從胸口蔓延到耳尖臉頰,最後彙聚到眼睛處,逼得他幾乎眼淚都出來了。
他立刻低頭用手蒙住自己的臉,聲音甚至有些慌亂,“沒有!不是的!是我自己的問題!我隻是······有點意外而已······”
他隻是、他隻是覺得······明明面前的女孩自己都是被他牽連到的普通人,根本沒有必要關心他的問題。
以前他一直都在家裡學習,也不曾上過學;離家來到精英四院之一的多洛斯學院上學之後,所接受到的教育一直都是提倡個人的獨立性;再加上排行榜上名次的競争,他自己也不是擅長人際交往的類型······
這份友善對亞修塔爾而言,有些太過陌生了。
他在心裡狠狠唾棄緊張到手足無措的自己,這麼容易就臉紅害羞簡直太沒有出息。
可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豎起耳朵注意着少女的動靜,自己也說不上來到底在期待什麼。
若是少女知道亞修塔爾的經曆,肯定要狠狠唾棄這種教養方式一點都不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
但此時一無所知的她望着亞修塔爾那面紅耳赤的模樣,想了想,很快了然,調侃道,
“反正我的事也一時半會解決不了,就幫你想想辦法呀。你這麼不習慣的樣子,難道是沒有能商量的朋友嗎?”
平日和同學家人互損掼了,以至于她一時沒想到,這句話能對某個自尊心極強又很介意自己沒朋友的少男打出暴擊。
因此——
一言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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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男驟然變白的臉色,與死一般的寂靜中。
少女悟到了什麼,她默默放下了掏薯片的手。
······完了,這下我是真說錯話了。
在她腦子高速運轉思考要怎麼解釋才讓對方明白自己真的沒有惡意時,
砰地一下!
亞修塔爾拍案而起,面色蒼白地大吼道,
“對我就是廢材就是沒朋友就是讨所有人嫌!你滿意了吧!區區一個普通人而已,得意什麼啊你,少管我!”
說完他就後悔了。
他本身沒有瞧不起普通人的意思,更不想傷害這個女孩,但自入學以來被嘲諷霸淩的記憶湧上心頭,當理智上線之前,情緒已經先一步決堤。
可自尊心不允許他現在服軟。
他低着頭,渾身僵硬,等着少女再給他一腳,他會毫不反抗地硬生生受下。
女孩把面前的薯片轉移到了另一邊,擡頭,望向亞修塔爾。
剛剛腦海中拼命搜索的社交委婉辭令已經被那一聲砰全吓沒了,現在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這宿舍隔音真不錯,剛才現在那麼鬧騰都沒有人過來。
挺好的。
正好方便她做些不體面的、可能有損異世界形象的事。
砰——!
又是一下對桌子的重擊,用比剛剛還要大的力氣。
少女也拍案而起!
亞修塔爾睜大眼睛,看着她跳到椅子上,再低頭瞪向他,清澈的聲音如碎冰般劈頭蓋臉地砸下,
“吼那麼大聲幹嘛啊你!你的耳朵是擺設嗎?廢材沒朋友讨所有人嫌是我說的嗎?首先我的話讓你很介意這是我的問題,但是你憑什麼把對别人的火發到我身上!我區區一個普通人,招你惹你了?普通人很低賤嗎?你瞧不起普通人嗎?一旦被說中心事就無差别攻擊,難道大喊大叫惡語傷人之前都不想想會造成什麼結果?腦子不是擺設吧?這麼大個人了好好說話很難嗎?這種性格太差勁了,老是這樣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都會被你吓跑吧!”
連珠炮一樣的質問每一句都戳中亞修塔爾最介意的地方,他的頭越來越低,背卻挺得越來越直。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格問題,可條件反射已經養成,他早已習慣,不想改,也改不了……反正他就是個會讓所有人失望的爛人!
少女把這人油鹽不進的死犟樣看進眼裡,冷笑一聲。
處理這種青春期少男自尊心過剩的問題不難,一般說軟話哄兩句就能讓對方痛哭流涕良心忏悔。她在這方面不說經驗豐富但也能算小有心得。
但——
憑什麼呢?
為什麼她要是先哄人的那個呢?就因為更善解人意更能體諒别人?在自己的世界裡需要應對這種沖突也就算了,生活所迫,憑什麼都穿越了她還得繼續?
就算她每次處理都絕不允許自己單方面承受惡意,絕不吝啬于惡言的回敬,但沖突這個東西本身就讨厭。
她想起剛才在窗外看到的淡紫色月亮,心說為什麼異世界在這種地方就一點都不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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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一場緊張的對峙正在發生。
脊背挺直的少男站在桌子一邊,頭卻低低的。
少女站在另一邊的椅子上,抱着手冷冷地看着少男。
這個靜止畫面直到少女站累了,從椅子上跳下來,用袖子抹了抹椅面,重新坐下來,繼續抱手冷冷地看向少男才結束。
雖然雙方視線的高低位置轉換了,但少女的氣勢完全淩駕于少男這個事實始終如一。
亞修塔爾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小聲道:“你、還是不要用袖子擦椅子比較好······”以及不要站在椅子上,這樣太不講究了。
後面的話在少女的逼視中沒敢說出來。
後者本想陰陽怪氣兩句“你這麼喜歡講究怎麼還大吼大叫遷怒别人呢”,餘光卻瞟到旁邊被她吃空掉的一堆零食袋子。
看在這些的份上······她沉默了一會兒,勉強給自己調理好心态。
“亞修塔爾。”
少女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聲音剔透明晰,亞修塔爾一激靈,下意識擡頭。
那雙黃昏色瞳孔中,倒映着他笨蛋一樣的神情。
他張了張嘴,想說對不起,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取得對方的原諒。
“請坐下。”
少女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在那說着敬語但更像是命令的話語中,少男不自覺地依言坐下,就看到剛才遞過去的那袋薯片被推到了桌子中央。
“——!”
亞修塔爾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她不想吃了嗎?她讨厭我了嗎?她要和我劃清界限嗎……
少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歎了口氣,打斷他的過度腦補,
“我是想說,一起吃吧。”
“……”原來是這樣啊……
兩人沉默着解決這袋薯片,房間裡一時隻聽得到薯片被咔嚓咔嚓的聲音。
——好像兩隻老鼠半夜在偷吃東西。
這個念頭讓少女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對面的男孩茫然地望過來,
“什麼……?”
“沒什麼。”少女清了清嗓子,
“首先,我要先聲明一下,沒有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在我們那邊有很多人就喜歡獨來獨往呢。所以,我沒有攻擊你的意思。”
“嗯,我知道。”亞修塔爾悶悶地說,他知道完全是自己的問題。
“另外,”少女接着說,“你覺得現在我們是什麼關系?”
“……什麼關系?”亞修塔爾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下意識想答(召喚物和召喚師的)主從關系,但就算以他的情商也知道,敢這麼說下場絕對凄慘。
少女哼道,“可以分享同一袋零食的話,當然是——”
她拉長尾音,看向對面。
亞修塔爾心裡一抖,有點不确定地接口道,“朋?友?”
“錯!大錯特錯!”
少女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到現在連名字都不問問我,對我大吼大叫還不給我道歉的家夥,頂多算是我的零食搭子,隻比陌生人高級一點點點兒。”
雖然不太懂搭子是什麼意思,但在前一句話時整個人都萎靡下去的亞修塔爾,聽到下一句話後立刻滿血複活!
他立刻站起來,标準90度鞠躬道歉,根據剛剛打好的腹稿,把自己的沖動發言全面詳細地狠狠批判一通。
然後整理好衣服,正襟危坐,以就差沐浴焚香的近乎虔誠的姿态,鄭重地問道,
“請問,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