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陽光在葉隙間灑下細碎光斑。
路過噴泉時水花濺起清涼的觸感。
侃侃而談的少男微微揚起的嘴角。
其實亞修塔爾根據論壇帖子嚴謹分析他們應該去哪兒玩的長篇大論，少女根本沒有在仔細聽。
她微笑，時不時應和，鼓勵對方繼續說下去，就像在上課時一心多用地走神還能回答問題一樣。
……仿佛陷入霧裡看花般的夢境，有種淡淡的隔閡和眩暈感。
接二連三的情緒緊張後，迎來了預料之中的倦怠，對所有事情都有些提不起勁。
思緒無法抑制地逸散、纏結，編織成光怪陸離的幻象。
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或者在很吵鬧的地方找個不會被打擾的位置也行。和弟弟靠在一起……不，現在他不在自己身邊······然後，短暫地放空腦子睡十分鐘。
十分鐘後她親愛的同桌會在老師來之前把他倆叫醒。
······啊，同桌也不在身邊。
而且，現在哪裡是能安心打個盹的時候呢？
如果現在真的能避開所有問題，安安心心睡一覺的話……
就此長眠不醒也行。
“……”
這個念頭讓她略微一驚。
很久很久沒有發作過的侵入性思維突然熱情地上線，她現在的狀态糟糕到這種程度了？
不對不對，剛剛似乎差點死了，可現在還能活蹦亂跳不是超棒的嘛，有什麼好長眠不醒的必要！
算算看快到她日常的午飯時間了，姑且鑒定為能量攝入不足讓整個人都情緒低落。
所以——
“觀光暫停——”
少女雙手在亞修塔爾面前比出一個大大的叉叉，
“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應該說——下一站，我們去食堂吧！”
亞修塔爾意猶未盡地停下話頭，平日裡很少有人能聽他這麼長篇大論地講話：“好好好，不過我剛剛說的那些你一個都沒興趣嗎？”
“這個嘛……
“其實，主要是我覺得你們學校太危險了，走在路上保不齊又會觸發什麼NPC的戰鬥事件，我一個普通人好怕怕的——這個借口是可以說的嗎？”
“你已經說出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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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以前不這樣。
一年半的高中生活，亞修塔爾很少遇到什麼奇怪的事件，就算是決鬥特别熱火朝天的時候，也一般沒人會找他。
……其中的緣由以後再說。
更何況，現在是期末考試期間，按理來講，不好好準備考試在外邊閑逛的家夥就更少了，能遇到麻煩的幾率也更小了。
可是。
“可能，這就是咱的主角光環吧？”自帶聚怪功效。
以一種明明很得意還要假裝深沉的姿态，托着下巴的少女，正在進行欠嗖嗖的發言。
這換來了亞修塔爾無語的凝視，
“你這不是還挺開心的嗎？”根本不像擔心的樣子。
下一秒他就被少女倒打一耙橫加指責，
“這語氣是怎麼回事啦，難道你希望我不開心嗎？”
聞言亞修塔爾擡起的叉子都抖了一下，食物掉回盤子裡，他氣急敗壞地壓低聲音反駁道，
“你、你不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冤枉好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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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如今在餐廳裡，隻有零星幾個學生，顯得很是空曠，說話聲格外明顯。
亞修塔爾身為一個要臉的人，是不好意思和阿萊塔大聲争論的。
而後者仗着自己幾天後就要永遠離開，在哪裡都保持謎一樣的從容心态我行我素。
聽到亞修塔爾壓低的反駁聲，她露出了（在亞修塔爾看來）非常邪惡的笑臉，看得對方心裡七上八下，生怕她突然說出什麼炸裂的發言。
于是内心忐忑的少男先發制人道，
“真的有什麼事情能讓你不開心嗎？我看你一直都心情挺好的。”
“诶嘿，要我提醒你嗎？三個小時二十八分鐘前我們剛剛吵了一架。”
“你竟然記那麼清楚嗎？！”
“編的啦，你怎麼和剛剛那個小鬼一樣好騙哈哈哈哈~”
“——！”
亞修塔爾郁悶地埋頭幹飯。
等他終于平複好心情，結束用餐之後擡頭，就見阿萊塔出神地望着窗外。
瓷玉般素白無瑕的側臉，神情也不複剛剛欺負他時的淘氣。
反而像是亘古不變的水中月影，無悲無喜的靜徹。
“······”
仔細回想，除了昨晚最開始的時候她似乎有些慌亂外，不管是接下來解釋情況、和他争吵，還是暴打奧托、擠兌那個嚣張的小孩，作為半個契約者，他能勉強感知到少女的情緒其實一直在某個區間内波動。
幅度并不大，隻有剛剛在試衣間裡時一瞬間驟然下跌，卻也很快回複。
可少女什麼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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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萊塔······”
亞修塔爾輕聲道，“你有什麼不高興的時候嗎？”
剛才為什麼不高興，你可以告訴我的。
這句話比起詢問，更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
可阿萊塔卻一瞬間轉過頭，仿佛一直在關注着他一般。
她眼睛一眨，嘴角揚起，又是他最熟悉的、花朵般明媚的少女了。
“有啊~”
少女輕快地、狡黠地說：“你幹嘛問我這個？”
不等亞修塔爾回答，她瞬息間愁眉苦臉地接話道，
“我知道啦，肯定是亞修塔爾同學看膩了人家開開心心的模樣，想把人家惹哭看看我不高興的樣子。”
亞修塔爾：“······啥？”她她她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可他一瞬間的愣神震驚，已經錯過了阻止少女的最佳時間。
阿萊塔的聲音再次變得歡快起來，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懇求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滿足你！看好了，未來影後的演技爆發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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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啪嗒啪嗒。
大滴大滴晶瑩的淚水争先恐後地從少女的眼眸中湧出，劃過臉頰，砸在桌面。
——也狠狠地砸在目瞪口呆的亞修塔爾身上。
眨眼間的功夫，原本笑眯眯的少女，眼圈發紅，眉頭緊蹙，伴随着偶爾響起的抽噎聲，止不住的淚水打濕了她的面頰。
她哭起來的樣子安靜、隐忍，非常真心實意、非常有感染力。
亞修塔爾看着都覺得難過······但更難過的是已經有不明真相的群衆向他投來譴責的目光了！
他後面就有一個，那個剛剛坐下的女孩子懷疑的視線正在狠狠地釘在他背上。
亞修塔爾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遞向阿萊塔，本來是想直接給她擦眼淚，但是被少女有點意外的目光逼停了。
他焦急地、語無倫次地、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地安慰着阿萊塔，
“那個、那、阿萊塔······我真的沒有想惹你哭啊也沒有希望你不高興的，我我我、我是想······唉！你不要難過了，你、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罵我吧！打我也行！”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道什麼歉，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哭泣的少女哄好。
可是、可是他完全沒有哄人的經驗啊！
阿萊塔接過紙巾捂住眼睛，抽噎着說：“我知道你沒有！但是、嗚嗚嗚嗚但是确實都怪你嗝因為我現在停不下來了嗚——”
她本來也隻是想擠出幾滴眼淚的，沒想到剛才被壓下去的後怕襲上心頭，心酸的淚意根本控制不住。
反正她現在如果不哭夠是停不下來了，反正要在大庭廣衆之下丢臉了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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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外，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從電線杆後探出腦袋，對着手中的終端小心翼翼地道，
”報告，我發現她了！就在東區餐廳，請速速趕來！”
終端裡響起一聲冷笑，也不顧及終端主人現在正在跟蹤的處境，敞亮地說，
“你最好别用無關緊要的事情來煩我，這是最後一次。”
“這怎麼算是無關緊要的事！”
終端主人惱道，“你弟弟我被人給狠狠地欺騙了！你難道不想幫我出氣嘛！”
“你以前不是号稱敢惹你的都要親自打回去報仇嗎，今天怎麼轉性了？就因為吵不過人家，就哭着來找哥哥給你撐場面啊？沒出息。”
“少、少說廢話！你就說來不來吧！”
“切——替我回家三次，一次也不能少！”
“我知道了！趕緊來，不然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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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阿萊塔……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亞修塔爾有點緊張地看着似乎漸漸冷靜下來的少女。
“還好……”
阿萊塔輕微地抽泣了一聲，好在這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甚至有了餘韻來吐槽亞修塔爾，
“你不要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科學研究表明，偶爾哭哭發洩情緒，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
“真的嗎？”看到她心情好起來，亞修塔爾也松了一口氣。
“真的嘛，這次絕對不是我瞎編的。”
少女信誓旦旦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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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是把我的蠢弟弟忽悠傻了的那個人嗎？”
面前的亞修塔爾忽然皺眉的瞬間，身側響起了陌生的聲音。
日光透過玻璃，籠罩着來人閃亮的金發和紅寶石般的眼瞳，那人偶般漂亮、線條鋒利的臉蛋，看起來怪熟悉的。
阿萊塔隻擡頭瞄了一眼就移開目光，無精打采地回道，
“句意冗餘了吧，這位救兵，還有……後面那個愛哭的變态跟蹤狂，這次又有何貴幹啊？”
原本遮遮掩掩躲在哥哥身後的男孩立馬炸毛跳了出來，“我才不是變态跟蹤狂！隻是順路而已！我也一點都不愛哭！隻會偶爾這樣！”
阿萊塔：“······”
“看吧，”她歎息道，“你弟弟已經沒法更傻了。”
陌生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還沒有說話，先開口的是亞修塔爾。
“澤諾·銘風，你來幹什麼，我記得你弟弟還是初中生吧，校規禁止初中生以任何形式挑起私鬥。”
所以，你如果是為了剛剛的事來找茬那真的很荒謬。如果不是剛剛我沒想起來他是你弟，他早就被執法團遣送回初中部接受處分了。
亞修塔爾眼裡寫滿了不理解和防備。
男孩哼了一聲，“那不是還沒鬥嗎？”
其餘三人異口同聲地道：“你閉嘴！”
男孩：“······”
他委屈又憤憤不平地坐到一旁生悶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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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諾重新揚起無懈可擊的笑容，
“維恩他來高中部找事被教訓那是他自己活該。（維恩大聲地哼哼然而被無視）
“不過，這位同學······”
他看向百無聊賴地發呆的少女，“是你期末考試的搭檔嗎？感覺很眼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