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倫敦的秋天，天空陰沉如鉛，仿佛伸手就可以觸碰到那灰霾的雲層。

沉默、壓抑，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除了正在罵人的教練，艾倫原本想擡頭看四周人的反應，看大家都垂着頭，又無奈把頭低下。

一個月前，她還滿懷期待地拖着行囊，微笑着接連告别朋友和家人，來到切爾西青訓營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誰知不到一周，她就想回謝菲爾德了。

現在是早上10點半，本該是青訓營的隊員們訓練的時候，艾倫和隊友們卻像站樁一樣在訓練場一動不動地忍受着教練不堪入耳的辱罵。

“聽着，你們這群蠢貨，在球場最重要的就是要跑起來，看看你們跑成什麼樣？一群懶鬼企圖用裝病來逃避訓練，去看看男孩們怎麼訓練的吧，沒有一個男球員會覺得這點内容困難。”

訓練内容讓所有女孩疲憊不已，艾倫用餘光瞟了一眼趴在地上因過渡運動而嘔吐不止的女孩，不禁皺緊了眉頭，眼裡對喋喋不休的教練又多了一份厭惡。

她留在這裡，不是為了當那老家夥，比爾的出氣筒。

隊友曾告訴艾倫，比爾原本是切爾西二線男隊的助理教練，在職多年，也算俱樂部老臣，今年切爾西把他調到一個剛成立不久的女青訓隊，他覺得自己被高層抛棄了，總是消極怠工，常常遲到兩個小時才來到訓練場，來了也是訓人，從來沒見他制定新的訓練計劃。

艾倫起初不信，作為一名教練，比爾再不濟也該在乎球隊的輸赢，如果他不能提高球隊的成績，他早晚會弄丢自己的飯碗。

很快，艾倫見識到了這位主教練的“厲害”。

特别是上周0：5慘敗，中年教練在一片噓聲中怒摔水瓶，他從未經受這樣地恥辱，于是對球員們更加苛刻。

當然，比爾對她們總沒有好臉色，他把自己的憤怒與失望一股腦傾倒在女孩們身上，尤其是踢球好的女孩，尤其是艾倫。

他原本就覺得女子足球是個笑話，沒想到自己也成了笑話之一，所以他在訓話時明裡暗裡諷刺女孩們的能力，把女足與男足做比較，對于曾經赢過男孩的艾倫則痛斥一通，甚至于貶低她的外貌：“你不過是個在草地上找香蕉的笨猴子，别以為什麼人都能踢球。”

在艾倫失誤時，他會把她噴的狗血淋頭，在這名教練的手下，艾倫沒有出場過一次比賽，而且球隊在比賽中連連輸球。

艾倫對青訓營感到失望，她不知道還能忍耐多久。

“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在教一群弱智，面對那麼傻的對手都能輸，這種比賽節奏簡直就是在走着踢球，而你們卻連走路都學不會。”

“還有那個趴在地上的，叫你少吃點飯，胖的跟豬一樣，跑都跑不動還想踢球？”

比爾越罵越髒，不修邊幅的臉憋得通紅，渾身酒氣，即便是站在隊伍末尾的艾倫都能聞到。

他又喝了一整晚。

寒風夾雜着混沌的酒氣吹到艾倫臉頰上，穿着短袖在大冷天站了許久，即便是不怕冷的艾倫也感覺到了涼意。

比爾卻穿着厚夾克，他一邊踱步一邊鄙夷地看着那個嘔吐不止的女孩，随後把上回比賽的幾個女孩喊出隊伍，一邊罵一邊用手推搡她們，有個女孩還挨了腳踹。

眼看着隊友挨打，艾倫握緊了拳頭，心底像壓了塊巨石。

耳邊傳來微弱的抽泣聲，剛吐完的隊友蹲在旁邊忍不住哭了起來，那瘦小的身軀在寒冷的秋天不停顫抖。

簡直是虐待，這混蛋不應該成為她們的教練。

艾倫深吸一口氣，她做不到袖手旁觀。

握着拳，艾倫擡腳走向比爾，邊走邊說：“我受夠了，輸了這麼多場，怎麼不想想你的責任？”

正在教訓隊員的比爾聽到聲音一愣，随即五官猙獰地擠成一團，扭過頭，艾倫站在隊伍前瞪着他。

訓練場空氣幾乎凝固了，所有隊員的目光停留在艾倫的背影上。

比爾緩緩上前，按住艾倫的肩膀，似笑非笑：“你在怪我？”

主教練的眼神仿佛刀刃，艾倫聽出了他話語裡威脅的意味。

艾倫咬咬牙：“你根本沒想過要我們赢！”

“啪！”比爾扇了艾倫一個耳光。

比爾咆哮着：“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配跟我這麼說話！”

其她隊員們屏住了呼吸，生怕巴掌落到自己身上。

臉頰的痛感沒有讓艾倫怯懦，相反，她直直地望向比爾的眼睛：“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将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所有人都能作證你辱罵毆打球員，再提醒你一句，我還未成年。”

比爾被酒精麻痹的神經倏然清醒，他盯着艾倫：“所以，你想怎樣？哈，你以為這樣能把我送進監獄？”

艾倫明白，打官司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她要的隻是一個機會，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艾倫開口道：“和我比一場，1v1，你赢了，我就離開這裡，我赢了，你就給我們道歉。”

按照往常，比爾隻要一句“滾去訓練”就足夠收拾她了，但今天，他要這個少女徹底低頭認輸，再收拾東西自己滾出他的訓練場。

何況，當初是海耶斯把艾倫親手送進來的，礙于海耶斯的面子，他不能直接叫艾倫滾，現在艾倫自己要走，這是個好機會。

他狠狠說道：“好啊，這是你自己說的，怎麼踢？”

“那麼，換發，先拿下三分的人獲勝。”

正常而言，男性在生理上更具優勢，他們的爆發力讓他們的腳下動作更快，像這樣的男女對決，女方幾乎不可能赢，更何況對方曾是職業球員，艾倫作為青訓隊的新人，身體素質更不如比爾。

在其他人看來，想要赢過主教練簡直是癡人說夢。

可艾倫絲毫不慌，她扶起場邊的女孩，随後走向賽場。

場地比五人制的球場稍小，擺了一對标緻當在門線處，不設立門将，在門線稍遠處又設立了一條線，把球待過那條線才能打門。

艾倫摸了摸草皮，默默為自己祈禱。

比賽很快開始。

第一顆球，教練先持球。

比爾直接利用身體優勢強突，如同一匹獵豹，來勢洶洶，艾倫降低重心，想卡住身位，卻被對方撞開，比爾腳弓推射，很快拿下一分。

0：1

“這麼輕松的比賽我還是第一次踢，我家狗都比你防的好。”比爾輕蔑地看着艾倫。

艾倫則一言不發，抱着球來到場中間，準備開球。

“雖然艾倫很強，但她擋不住比爾啊。”

“身體上的差距這麼大，艾倫指定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