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之中一片沉寂,秦湘與三花站在原地,她們聽着秋嶺這番自白,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秦湘不是妖界中人,今日與秋嶺也算是第一次相識,所以聽着這些事情,她雖也心頭悶悶唏噓不已,但她作為外人,是無法來明言面前人的功過是非的。
身旁三花頓了一頓,則是怔仲地看着秋嶺,良久,她輕聲道,“族長,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聞言,秋嶺的目光微動,他神情淡淡,“從父親母親死在秋池手中的那一天起,我這一生中就再也沒有感受過安甯了。我妖力反噬,又太過年少,弱小的妖首又怎麼鎮得住各路虎視眈眈的妖王。為了最大限度提升妖力去平定妖界的戰亂,我隻能夠以燃燒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他頓了頓,輕笑一聲,又繼續道,“我一直堅持着,是心中總有着一份不甘,我想做好妖界的首領,也想當秋池一個合格的兄長。我總想着,要趁我還活着,要将妖界穩定下來,讓大家都安定生活,也要讓秋池的左手和傷口恢複。這樣就算我以後不在了,秋池恢複自由了,他也有能力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不會受傷。”
秋嶺說着,又靜默了許久,他目光朦胧,似乎是看見了百年間的悠長歲月。
良久,他低垂下頭,一聲歎息,“可是……我終究是什麼都沒有做到……”
聲音不甘顫抖,卻又無可奈何。沉寂中,三花輕輕出聲,“族長,你做到了,你真的已經做的很好了。如果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妖盟,如果沒有你,妖界現在還是四分五裂,是你改變了小妖們颠沛流離的處境,也是你給我們帶來了平穩安定的生活。”
“可是,也是我讓夢寐一族遭此橫禍,”秋嶺閉了閉眼,喉頭滾動,“是我私心作祟,我不想讓秋池死,如果當初那一劍若是沒有偏,是不是就沒有現在的一切了。”
“如果再重來一次,我相信你還是不會下手殺他的。”秦湘平靜道,“秋嶺族長,你沒辦法下手。而且,夢寐一族遭此橫禍的罪魁禍首不是你,是齊懷仁,就算沒有秋池參與其中,齊懷仁也會想其他辦法,這隻是時間問題。三花說的沒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沒必要把所有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
秋嶺一頓,他顫抖着,擡頭看向秦湘。
在他訝然的眼神中,秦湘繼續慢慢道,“而且,齊懷仁如今已經暴露,修仙界各個門派都在尋找他,他的陰謀已經被識破,雖然來的有些晚了,但以後不會再有夢寐失蹤的案例了。這個時候,族長你更加要振作起來,和我們一起出去吧,去找秋池好好談談。”
光線模糊,映着秋嶺眼中的隐痛是那麼的清晰,一開口,聲音都是顫抖的,“我……”
就在三人還沉默僵持着的時候,一聲巨大的轟隆聲卻從身後猛地傳來。三人被這聲響一驚,紛紛轉頭朝着那處望去,隻見地牢那扇沉重的鐵門被人破開,轟然倒地。
一陣塵土飛揚過後,長錦與喬玉洲滿臉焦急地走了進來,看見兩人無事,臉上的表情才算稍稍舒緩了些。他們又驚又喜地迎了上去,“秦湘!”“三花!”
長錦拉着秦湘上下看了一番,确認她安然無恙後,懸着的那一顆心才算是徹底放了下去,“你沒事就好。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頓了一會兒,擡眼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秋嶺,開口道,“他是何人?”
喬玉洲确認了三花的安全後,擡頭看見一旁的秋嶺,也發出了同樣的疑問,“他是誰?”
看着他倆有些緊繃的樣子,秦湘拍拍兩人,開口道,“好了,不用這麼緊張,他是妖界之首秋嶺族長。”
“什麼?他是秋嶺?”聞言,還不知情的長錦與喬玉洲皆是一愣。
長錦道,“他是秋嶺,被鎖在這兒,那花十娘和澤允見過的那個是誰?”
“是啊,難道還有兩個秋嶺不成?”喬玉洲也道。
“你猜對了,還真是有兩個秋嶺。”秦湘點點頭,将方才秋嶺與她和三花說過的這些事情經過簡單地又再和長錦與喬玉洲講了一遍。等她說完,兩人才露出了然的表情,“原來是這樣。”
說罷,又看向另一旁站着的秋嶺微微颔首道,“方才多有得罪,抱歉。”
秋嶺搖搖頭,輕聲道,“無妨。”
招呼算是打完了,此時封印已解,秦湘朝着秋嶺走了兩步,看着他輕聲說道,“族長,跟我們離開吧,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情總要有個結束的。”
“離開?你們來都來了,還想走到哪裡去?”然而秋嶺還未開口答話,一個陰沉的聲音就在衆人身後響起。秦湘猛地一怔,回頭去瞧,一張和秋嶺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眼前,是秋池。
秋池站在地牢門口,目光冷冷地掃過面前站着的每一個人,“一個,兩個,三個,能破開我的結界,也算是有些本事。不過既然來了,也讓你們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對不起啊,你們不能活着離開這裡。”
看着他臉上森然的笑意,秋嶺皺了皺眉,走上前去,臉色還有些蒼白,“秋池,你醒醒吧,不要再錯下去了。”
“錯?”聽着他如此說,秋池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他望着他痛惜的臉,桀然而笑,“秋嶺,你真的覺得是我的錯嗎?我錯在哪裡了?你說得出來嗎?是錯在活着還是錯在出生?你說得出來嗎?!”
“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像你這樣的人,從未體會過我的心情又怎麼會理解我的痛苦?我告訴你,我沒錯,錯的是這天,是這地,是你們!!别以為你拿着對我好的借口就可以掌控我,我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拯救,我的命,隻能掌控在我自己手裡,你懂嗎?!”
說到最後,秋池也是有些失控了,他死死地瞪着秋嶺,聲音暴戾地嘶吼着。
兄弟倆相對而立,明明隔得那麼近卻又離得那麼遠。
或許真的是無話可說,亦或許是在面對着秋池之時,秋嶺心中總是覺得虧欠。他站在那,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作為局外人的秦湘幾人站在秋嶺身後,隻能默默地看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切不語,然後再在暗處緊張地做着箭在弦上的準備,以防秋池的突然出手。
過了好半晌,秋池才低了低頭,等他再次擡起頭來之時,臉上失控的神情已然斂了下去。他看着面前的人,沉聲道,“好了,他們幾人的性命我今天要定了,秋嶺,你要是不想讓我生氣,最好就給我讓開。”
秋嶺站在原地,盯着他的眼睛,開口說的還是當初那句對他說過無數次的話,“不行。”
聽着他語氣中的堅決,秋嶺頓了頓,然後倏而笑了,“好好好!真好啊!秋嶺,你可真有能耐,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我手下無情!”
秋池說着,手中凝聚出一把長刀就朝着他疾掠而去。秋嶺不忍對弟弟動手,召出長劍隻守不攻,兩人在這偌大的地牢之中交起手來。
秋池的長刀猛地對上秋嶺的長劍,看着近在咫尺的秋嶺,他眼中的震怒不言而喻,“秋嶺,你為何處處都要阻撓我,和我對着幹讓我不順心了,你心中是不是就歡暢了?嗯?是不是?回答我!!”
秋嶺蹙着眉,嘶啞道,“不是……”他原本就受了傷,再加上百年間靈力衰竭,此時對上秋池迅猛的攻擊,唇邊也逐漸見了血,“我從未這麼想過,我隻是不想你走上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