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月色正濃,阮黎幾人載笑載言地朝着樊樂陶的家進發。
穿過灑滿皎白月光的堤壩路面,一幢半新半舊的石頭厝小院映現在衆人眼前。
小院沒有鐵門,一進院子所有景象盡收眼底。矮牆邊靜靠着壓蛏碾子,而正對面有顆根壯葉茂的老龍眼樹,彎曲的枝頭挂滿了沉甸甸的龍眼。
一個老人身穿工字背心和短褲躺在搖椅上納涼,他撩開背心袒露幹癟耷拉的小腹,手頭卷邊的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着。
阮黎和鐘曉雲兩人莫名覺得這位正打瞌睡的老人意外眼熟。
搖椅晃動時毛竹接口咯吱輕響,他手裡的蒲扇漸漸垂落下滑,而後落到地面發出細微聲響。
淺眠的老人轉眼驚醒,睜眼時猛然發現自家院門口站了幾個陌生人,一時之間給自己吓得夠嗆。
“哎呦喂,吓死我了!你們找誰?”樊興旺嘴裡說着口音極重的普通話。
聽着這熟悉的塑料普通話,阮黎和鐘曉雲對視一眼,彼此了然于心。
他就是跟高爽起争執的那位老人,果然石陵島太小,處處是熟人。
“老人家,我們送您孫女回來。”郭超禮貌說道。
“哈?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孫女在樓上睡覺呢。”樊興旺輕搖蒲扇,真是一群奇怪的年輕人,大晚上到别人家裡來沒禮貌。
“走走走。”他開始揮手趕客。
藏在人後的樊樂陶眼睛溜溜直轉,她霍地取走鐘曉雲手中打包好的兩份海鹽慕斯蛋糕,像個被點燃引線的竄天炮仗直沖樓上。
小小殘影疾速閃過,掀起一陣塵土,“阿公,我回來了!”
樊興旺扇着風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和藹地回道:“哦哦,是我乖陶陶回來了啊——嗯?”
不對!陶陶不是在樓上睡覺嗎?
不一會兒,二樓傳來急切的跑步噔噔聲。
“樊樂禾你别睡了!快求我,求我就賞你一塊小蛋糕吃!”人未到,破天嗓門先到。
“樂禾!陶陶跑出去了你都不知道嗎?”
樊興旺中氣十足地沖樓上喊道。
鐘曉雲和郭超默默對望,然後幽幽歎了口氣。
一旁的江敬月平靜地望着樓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之後輕啟薄唇:“這樣挺好的。”
被吵醒的樊樂禾推開門走了出來,垂眸盯着小蘿蔔頭:“你去哪兒買的?”
“黑岩加——咖啡!”樊樂陶拎起打包袋,扭動身子炫耀道:“超級好吃~你要好好感謝曉雲姐姐,是她把自己的那份讓給你吃了。”
突然她輕敲腦門:“哎呀,差點忘了正事!”
……
十分鐘過後,阮黎幾人一言不發地凝視着兒童挖沙玩具套裝。
樊樂陶興奮揮動粉紅色塑料小尖鏟,大方地将自己心愛的玩具分發到每個人手中:“走吧!出發趕海!”
郭超無可言狀地盯着到手的三尺耙玩具,輕拉住樊樂陶的領口:“這就是你的趕海工具?”
“對呀對呀,阿公特地給我買的,挖沙可快了!”
看着滿眼純真的樊樂陶,阮黎知道自己不能怪她,隻能怪自己大意了。
“你們要去趕海啊,一起吧。”樊興旺走進雜物間拿出幾件略帶鏽迹的鑷子和油漆桶。
“樂禾你去趕海嗎?”
“來了。”瘦高的樊樂禾套上襯衫急急跑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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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退潮後的灘塗留下一片坑坑坎坎的水窪,而陷落黑色泥沙的貝類螺殼在月下流光溢彩。
十點的夜晚實屬有些昏暗,阮黎見狀打開手機手電筒,三人瞧見也掏出手機點亮手電筒。
一束束明亮的光線照亮腳底濕漉的灘塗,在光亮驚擾下,卧伏泥沙的寄居蟹探出頭,意識不妙馱着“小房子”東逃西竄。
樊樂陶眼疾手快抓住一隻寄居蟹,它的殼很漂亮,瑩月白殼身透着淡淡的肉粉色。
這隻寄居蟹也舍不得漂亮的房子,五對步足象征性地懸空掙紮一番,最終縮起步足躲進“小屋”内。
“給你!”樊樂陶将寄居蟹送到江敬月面前,“送你的生日禮物。”
江敬月看着她,低手攤開柔軟的手掌,寄居蟹穩當落在她的掌心之中,以為安全的寄居蟹小心翼翼伸出步足勾得她手心發癢。
“謝謝。”江敬月輕輕合上手心。
“不客氣!”樊樂陶轉頭看向眼底盈滿笑意的阮黎,安撫道:“老闆姐姐别急,我找一個巨巨巨漂亮的送給你!”
“好。”
經驗老道的樊興旺瞥見貓眼螺的爬行軌迹,随着爬行軌迹前進,不一會兒就看見盡頭隆起的沙包。
他蹲下身伸手翻掏沙土,吸滿海水的貓眼螺保持敵不動我不動的狀态趴卧沙中。
“哇!貓眼螺!”内陸出生的郭超也喜歡看趕海視頻,一眼就認出趕海常駐嘉賓——貓眼螺。
樊興旺大力擠壓肥嘟嘟的螺肉,儲藏的水分受力瞬間迸飛四濺,一道混雜細碎沙粒的水柱直飛郭超腳踝。
黏膩冰涼的水液附上他的肌膚,郭超不适地愁眉,倒黴!
他左顧右盼找尋附近水坑想要洗腳。
然後快步跑向近處礁石旁的小水坑,因為看不清水下情況,他先用腳趾輕輕撥弄水面,試圖驅趕潛藏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