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切虛無,和現實猶如隔着一個透明的罩子,從而無法觸摸到确切的世界。
無纾的意識出走來到半空,看着停在原地的肉身,呼吸之間木讷地懸浮在青空之下,旁邊非議的幾人也如同在表演一場默劇。
我命好嗎。
為什麼我是我。
無纾無法解釋,低頭隻見幾個仙衛正圍着自己比劃着些什麼,他們神情慌張關切,一旁的本是非議的弟子也僵住,面上鐵青難看。
本是來送行的仙衛見到這個場面,震驚之餘慌忙的晃動着無纾嘗試将她喚醒,語氣也迫切擔憂:
“無纾大人,無纾大人......”
高低起伏的聲音透過罩子傳進耳朵。
無纾偏轉着臉,意識回籠的一瞬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失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逃離的是那麼蒼忙,回來又是那麼的猝不及防。
那些痛苦分明還在蔓延。
“無纾大人你的手。”
身側的仙衛們緊張的提醒着,無纾才低頭看着消失了食指中指的左手,注意到離散的身體時,消失不見的手指散着點點光芒緩慢的恢複起來。
松了一口氣的仙衛們連忙的關心到:“無纾大人,是這些新來的弟子胡說了些什麼嗎?”
“沒有,我去接嶼孜了,這幾天的校練你們不要懈怠了。”
無纾平和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情緒,隻是慢慢的解開了缰繩,牽着馬從人群裡走了出去。
“好的,大人,”仙衛們怒瞪了那幾個弟子一眼,轉頭跟着無纾離開了馬廄。
見他們離開後,幾個弟子才如釋重負的沉沉呼吸着:
“都說讓你别說了,遲早要被你害死。”幾人憤然的遠離了生事的男子。
男子摸着腦袋上的薄汗更是不明白。
天屺城的侍城衛啊,那可是一人可守一城的如神話般的高位,站在上面的居然是不過一兩句話便動搖了神識靈魂的女子。
夜色濃郁,萬事休憩歸甯,明月高懸于空,平和的一天即将在此時被一掀而過。
冷風晃動着門口上燈籠,微弱的燭光下是空蕩蕩平陽的街道,最後的店家也打着哈欠關着破舊松動的店門。
一個黑色颀長的身影跌跌撞撞的穿過城門往府衙而去,少年眉宇裡的恐慌後怕,如扼住頸脖的繩索,正不斷的收緊着他的意志。
百隸眼前的事物模糊,周遭都黯淡下來,就隻剩下腳下了路真實光明。
從四周闖入眼簾的黑色星點,倏然如暴雨般傾瀉而下,将趕路的少年裹挾起來。
黑色的星點又如暴雪般堆積在路上,讓少年的腳步變的拖沓沉重,直至将少年壓垮,轟然倒在了地上。
百隸倒在地上看着近在眼前的府衙,伸長了手,卻無法觸碰,失去意識前口裡模糊不清的說着:
“殺人了。”
“開門啊,救人啊......”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将百幼幼和另一個藥徒吵醒。
開門瞬間,一個瘦弱的更夫氣喘籲籲,說不出一句完話的直指着地上的少年。
百幼幼附身查看驚訝的脫口而出:“哥哥?”
藥徒分不清狀況,隻好搭把手的将百隸扶了起來,好奇的問着更夫:“你這是從哪裡撿到的他?”
更夫擺着手回着:“府衙門口,你們認識我就先走了。”
“好,多謝大叔了,”百幼幼溫柔謝着,更夫擺着手,拿着自己的東西轉身離開。
藥徒和百幼幼将百隸帶回了藥館後院,不明所以的兩人查看着百隸的症狀,身體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隻是急火攻心,勞累暈倒。
“既然沒什麼大事,就交給你了,有事叫我,”藥徒松動着肩膀說完轉身離開了。
百幼幼點頭答好,低頭收拾起一身灰塵泥濘的百隸,忍不住吐槽道:“幾年沒有消息,怎麼再見這麼狼狽啊。”
百隸額前遍布冷汗,眉眼緊蹙,宛如做了一個噩夢般的恐慌。
夢裡的黑雨,燃燒殆盡的屋舍,屍橫遍野的村莊,那些熟悉的面孔在微弱的火光下像枉死的鬼魂,手指扣進浸滿鮮血的泥土裡,匍匐的攀爬而來,猙獰的面孔嘶吼着如同在訴說他們的冤屈。
耳邊瀕死的村長抓着他的身子留下那幾句沒有鋪墊的話:
“預言,去找金恕爺爺。”
百隸驚醒,看見面前的百幼幼又是一怔,仿佛一切都不真實,直到被吓了一跳的百幼幼抓住他關切問道:
“哥哥,你怎麼了。”
百隸冰冷的手背傳來百幼幼的溫暖時,才忽地滑落兩行熱淚。
“幼幼,我們要去報官。”
“哥哥,怎麼了,你在說什麼?”
“都死了,谷前族就剩下我和你了。”百隸倏然間将百幼幼抱攬入懷裡。
百幼幼一時反應不過來,決絕的回着:“哥哥你搞錯了吧,我前兩天才從家裡出來,爺爺說下次回去給我做三鮮拌呢。”
百隸沒有回答,隻是收緊着力量,生怕手中之人會在須臾之間溜走一般。
百幼幼掙紮着試圖從哥哥的懷裡逃脫:“我不信你說的,我要自己回去看。”
“幼幼聽我說,我們要去找縣令,不能讓他們枉死,我們要知道真相是什麼。”
“真相?”百幼幼苦笑着,不知道是不相信百隸所說的,還是難過的失去了反應,竟然隻是木楞的看着看着一旁跳動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