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查嗎?就讓他們白白死掉嗎?”
“查怎麼查?連皇城腳下都有小族被屠,昇都的紅甲軍他們都查不出來,我隻是一個偏僻地方官,我拿什麼給你查?”
百隸荒誕的發笑起來:“你們查不出了?不願意查?好!那我自己查!”
“好!你去查!你去查!”縣令沒了好臉色甩手帶着所有人轉身離開。
百隸眼看着他們離開消失在村口,回過神來方覺得太陽竟如此的刺眼。
低頭看着屍體上萦繞着許多聚集而來的蒼蠅,熱浪下蒼蠅的翁鳴聲被無限放大着,不斷刺痛着百隸的眼睛和耳朵。
看着這些族人被暴曬時,不斷在腦海裡回想起縣令的話。
你看看他們吧,你看看他們吧,孩子,你看看他們吧......
“啊!”
百隸跪倒在地一拳打在了土地上,土地柔軟也不會痛苦,自然也不會給百隸任何反饋。
爺爺,我該怎麼辦?
在強烈的煎熬下,百隸撿起地上的鐵鍬,一鏟又一鏟的挖起坑來。
縣令說的對,這個案子太幹淨了,不知道未來要花多少時間去查,不可能就這樣讓族人擱置在這裡,坐等他們腐爛風化。
可是将他們埋葬,并沒有意味着就放棄尋找真相了。
百隸不斷的在内心說服着自己,他會記住這一切,每一個族人身上的刀口,每一個屍體臉上的神情,他會為他們找到真相,為每一個人都報仇雪恨。
天色漸晚,百隸才将坑挖好,他站在坑下,冷風不知道從那個方向吹來,隻覺得有無數低語在耳邊,百隸分不清是真實的還是自己臆想出來的,眼前也迷糊起來。
看着這麼大的坑便忍不住全身顫栗起來,在月色的映照下,這個坑仿佛變得無比的大,似乎失去的邊際,延綿到天際般。
百隸站在坑下向上望着,好像終生将無法走出般絕望荒涼。
百隸從坑裡爬了上來,點了一個火把插在腳邊,坐在爺爺的屍體旁,無聲麻木的整理着他的面容衣冠。
百隸流不出眼淚來了,隻覺得大腦十分混亂,又十分清醒。
他全身沾滿了泥土,手上也因為拿鐵鍬挖掘土坑生出幾個水泡,不停歇的挖掘讓水泡磨破了一次又一次,沁出鮮紅的血來,正隐隐發痛着。
百隸卻隻感受到頭漲無比,以至于無法顧及身體的勞累,倒地看着天上的孤月,竟看不見一顆星辰,厚厚的雲層圍着月亮形成了一個困局,如同孤立無援的自己。
百隸沒有過多的休息,依次整理着每個人的屍身,最後在族人無聲的陪伴下度過了這一晚。
第二日,便将他們移到了坑裡,百隸如同沒有意識的傀儡,隻是重複相同的動作,将他們一一擺放好。
耳邊仍是無法分辨的低語,像是有人在邊交談着什麼,聽不清。
百隸也沒有精神去思考過多,終于站在坑邊看着每個族人都安置妥當,才不忍直視的擡頭看着新出的太陽,又是一陣暈眩。
他們本來也應該和他站在這裡,和他一起感受這初升新日的。
想到這裡百隸又重新拿起鐵鍬,一鏟又一鏟的送别他的族人。
正午太陽正烈的時候,百隸挖完了最後一鏟,他找了塊燒焦一角木闆來,卻不知道該題些寫什麼。
少年抱着木闆呆坐了很久,最後還是任留它空白。
百隸跪在小小的墳包前,将木碑插好,磕了一個又一個。
直至将逝去過去混合着未來的期翼,一同混亂的埋葬在這個矮小的墳包之下。
百幼幼看見回來的縣令和衙役唯獨沒有看見百隸回去,在一次次的追問下,嫌她煩人的縣令都将原本盡數交托給她,百幼幼掙開看守她的衙役往村子趕。
百幼幼趕到時看見百隸跪在一個墳包前,心跳便像被放慢了一般。
滿天的黃土味道混合着腥臭的血腥味,讓百幼幼無可适從,腳步沉重的來到百隸身邊,看着沒有名字的墓碑。
頓時跪倒在百隸身邊也憋不住一下落出兩行淚來:“爺爺!小彩桦!周姨!”
百隸将頭埋在了臂膀裡,口裡念念有詞的說着:
“我不會讓他們白死的,縣令他們查不到的,我要查,無論是誰做的,我都要把他們挖出來。”
百幼幼抱着墳包一聲又一聲喊着:“爺爺!我來了,爺爺!小彩桦!”
木闆太小了,寫不下一百七十四個名字,于是百隸将他們的名字刻在了心上,一次一次低聲重複着。
此刻才清晰起來,原來耳邊的低語,一直都是自己在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着他們的名字。
百隸的眼角如幹枯的荒井在此時再次湧出熱淚來。
“去找金恕,離開這裡,去找金恕......”
百隸忽然清醒過來,擡頭看着百幼幼和孤零零的墳包,上前去扶起她:“我們該走了。”
百幼幼擦拭着眼角了淚水,聲音沙啞:“我們還能去哪?我們沒有家了,哥哥,我們沒有親人了......又一次......”
百隸痛心疾首的将百幼幼摟入懷裡,他何嘗不知道失去親人的痛楚,可還是強大着精神:“幼幼,我們去找金恕爺爺,我們要去找金恕爺爺。”
“可是金恕爺爺的村子沒有人知道在哪裡。”
“會知道的,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