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纾講起她的幼時:“我出生就被遺棄了。”
順水而下,被一家農戶撿到。
是一對啞巴的老夫婦,他們沒有孩子,住在偏遠的山林邊。
那對夫妻十分貧苦,每日都要到山裡采集草藥,去換取生活物資。
他們太老了,以至于每次隻能找到一點點的草藥,換得一點幹糧,所以每天還飽一頓餓一頓的。
既沒有田地,老弱的病體也不能支持他們耕種,無纾不知道他們怎麼養活了小時候的她。
村子裡的人看見她的時候她已經記事了,那些人好奇他們是從哪裡得到得孩子:“這孩子是哪裡來的?”
他們比劃着是河神賜給他們的,他們已經養育她七年了。
可是村民看着身材樣貌小巧的她,張口就是:“她是妖人的孩子。”
他們不知道她這麼小,是因為身體一直處于饑餓狀态而停止發育,不說話是因為收養她的老人不會說話。
他們指着隻有三四歲樣貌的小無纾:“沒有父母,不會長大,不會說話。”
幾人相視一眼,越發斬釘截鐵:“她是妖!”
比劃着讓老夫婦趕緊丢掉她,不然會降下天罰。
“人這麼可以養育妖的孩子?她會帶來災難的。”
“妖是養不熟的。”
“快把她丢回河裡,你們不要害死我們了。”
小小的無纾根本什麼都不懂,被他們推搡着,聽着他們對老夫婦和自己指指點點,臉上是在老夫婦面上沒有見過的神情。
回到家裡,老婦人哭着給小無纾拍打着身上的飛塵。
小無纾不理解他們說了什麼,為什麼讓兩個老人抱頭哭了一夜,明明才第一次見面啊。
沒過多久,真的迎來了災荒。
他們舉着火把拿着刀叉,将小屋圍了起來,他們要求殺了這個孩子祭天,他們一口咬定是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招來了災荒。
“殺了她,是她帶來的災難。”
“快把她交出來,你們會害死我們所有人的。”
“殺了她,她是禍害。”
“交出來,交出來,把那個妖人交出來......”
小無纾被人從老婦人手裡搶走,老婦人哭着哀叫着,老人“啊啊~”的從廚房拿着刀沖過來,一刀攔在了他們前面。
人群躁動着不知道是誰丢的火把,一下把整個房子點燃了,頓時沒了聲音。
“啊啊,啊,啊啊......”
隻有一個老人大喊大叫的胡亂的砍着劈着。
火光下,老婦人把小無纾死死抱在懷裡無聲啜泣着。
人群悻悻離去,隻留下一個燃燒的破草屋,兩個孤寡無助的老人,小無纾在老人懷裡吓的不知哭鬧。
第二日,老人們就帶她到了深山裡,教她摘果子,教她喝溪裡的水。
他們将她留在了深山裡。
她不知道如果他們會說話的話會對她說些什麼,是否會怪她,是否也認為她是妖呢?
無纾不得而知。
獨自在深山的日子過去了八十年,她就在被遺棄的樹下等了八十年。
她也不知道遺棄是什麼意思,她隻是等了好久好久,直到嶼灏的到來。
他把她接回天屺城裡,給她好吃的,陪她看螞蟻,直至妣姬夫人懷孕生孩子,她才跟着嶼孜重新開始生長。
和她一起讀書寫字,說話表達。
所以無纾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算什麼,算人?算妖?
她沒有家人,是後面被找到,被發現,才有了出路。
她最在意的人她卻沒有保護好她,她沒有臉待在天嶼城,她不敢面對嶼宮主,她隻想給嶼孜報仇。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她可以回到過去,改變這一切。
原來無纾經曆了這麼多,百隸怎麼也不敢相信,她竟然從深林裡獨自等了八十年,而且每一天都記得。
她苦等才等到的救贖她的人,重新打開她心扉的人,那他更不應該讓嶼孜付出的努力白費。
他也暗暗希望自己可以接替嶼孜,完成她未完成的事情,帶無纾去感受人間的月滿圓缺。
她曾經把自己黑暗裡拉出來,那這一次他也要救她,
百隸聽完也不禁感慨起來,他和她一樣失去了生命裡主要的人,而且也沒有地方去。
無纾感受不到過去的什麼苦痛,就好像已經早已習慣如此。
但也是現在才突然理解百隸,為什麼每一次關于到族人就變的情緒失控。
她也恨那個黑衣妖人,他毀了一切。
百隸輕輕地拍起她的後背,打斷了她的所有複雜思緒。
無纾看着百隸,他目光裡仿佛有比頭頂更浩瀚的星辰,那是什麼?
無纾不得而知,他什麼都沒有說。
蘇冽一路上恢複了大部分的法力,隻不過到現在還是不能突破藥人給他下了禁制,身體所能操縱的法力也有限,但是已經無懼任何人了。
夜色昏沉,長昱的喧嚣卻沒有一刻停息,即使是夢仙樓最靜谧的住所,也伴着陣陣管弦仙章。
蘇冽施法讓百幼幼睡下,出門小心将門掩上,就看見婠徐在院子裡等他了。
婠徐一臉看熱鬧的神情把玩着她的團扇,蘇冽則慢慢的來到院子裡,見此婠徐轉身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