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全從皇城裡出來，披着未退散的霞光，趁着夜色還沒有吞蝕完全疾馳着駿馬趕回了小院，正在房子外栓着馬，盧玉就靜步到了身邊。

兩人默契地往房裡瞥了一眼，盧玉把錢交到了平全手裡，壓低了聲音道：

“今天有人來給了我們這個。”

平全在手裡掂量了一下，又打開看了一眼，這不是一個小數目：“來人有說什麼嗎。”

“沒有，但看架勢應該是個王公貴族，”盧玉拍打着平全身上的風塵道：“王室的糾葛衆多，現在又正是要謹言慎行的時候，小心别被牽連進去了。”

“知道的，那人有說什麼時候再來嗎，”平全從懷裡掏出一小包的東西遞到了她手裡。

“是什麼。”

平全也不說，隻是笑眼缱绻的望着她。

東西在手裡帶着溫熱，見平全賣弄關子，盧玉好奇打開，竟是幾塊梅花酥，曙紅裡綴着一點鵝黃，月色裡盡顯甜美可愛。

“買這個做什麼，”盧玉雖這樣說着，眼裡卻含着半汪清泉，眉尾委屈的吊着。

“快吃，這梅花酥還是趁熱吃最好吃了，别讓文文瞧見了，她身子弱吃不了見了又饞，小心她鬧你。”

盧玉不動，手捧着那幾塊糕點陷進了沉默。

平全帶着歉意的将她摟入懷裡，輕拍着她的臂膀：“我們過幾天就搬回晟都，皇宮戒備我往後估計就要留在宮裡了，你們在外面我不放心。”

“可是我們哪有錢買宅子啊。”

“是張莆兄弟的宅子，他新升了左堅将軍才換了将軍府，”平全還當無事發生般往下說着：“那宅子在石榴巷，我看了，還不錯，這兩天你收拾一下，我們趁早搬過去。”

盧玉擡頭看着平全帶着牽強笑意的臉，沒再繼續問。

張莆原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孩子，如今和他比肩了。

兩人都知道其中的酸澀，卻都沒再說什麼，隻是口裡的梅花酥裡混着鹹澀的不甘，被權利的車架輾轉碾碎的信念再以無法拼湊。

紅日才從山巅冒出半輪身姿，平全就又披着霞光離開了住處，附近的住戶也熙熙攘攘的收拾着行李，妖人的侵襲已然逼近昇都了。

盧玉将風筝都收了起來，現在也沒有人會有閑情雅緻采買風筝，但都是花了心血的也不舍得留在這裡讓妖人摧殘。

文文坐在院子裡通過門口看着外面手忙腳亂的人群，眼裡是疑惑和不解：“娘親，娘親。”

忙着收拾的盧玉沒有聽見文文幼貓般細尖的聲音，在房間裡倒騰了好幾個箱子的行李，更多的還是文文日常要服用的藥物。

文文如紙般單薄的身子飄到了房門，看着拿着一堆藥材不知道還能擠放進哪個箱子的盧玉細歎了一口氣。

盧玉餘光掃到文文匆匆擱了藥材快步到她面前，附着身子整理着文文額前的碎發：“怎麼了文文。”

“娘親，别忘了秋千。”

“好，我一會就去解，文文自己玩一會兒好不好。”

“嗯，”文文應着轉身往院子走着。

盧玉看到她玩起人偶才松了一口氣，門外行馬搬運聲頻繁，大多數人也趕着今日去投個大城，來到門口看着鄰居大叔大嬸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盧玉帶上了門繼續到房間收拾了。

文文手裡拿着盧玉制作的人偶玩的正起興，一陣風拂過，本被帶上的大門忽地開了個縫。

房間内是盧玉乒呤乓啷的收拾聲和她煩惱的長歎，文文不假思索地往門口去，抓着門才要關上的瞬間，隻聽到一個細碎的哭聲。

文文探着腦袋往外瞧，隻見家門口坐了一個小女孩正掩面哭着。

好奇心驅使下的文文壯着膽子問着：“你怎麼了。”

女孩瞥了文文一眼，回過頭仍兀自哭着。

扶着門進也不是出也不是的文文糾結地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了，為什麼在哭。”

“我的梅花钗子被莊霸王給搶走了，那是我娘親留給我最後的東西了，”女孩說着哭的越發厲害，抽泣的聲音把她的父親引了過來。

“小四你在這啊，”兩個小孩快步往女孩方向走着，一個滿臉胡腮的男子氣勢洶洶地跟在身後，推開那兩個孩子拎起哭泣的女孩就是劈頭蓋臉地罵：

“哭什麼哭，你這個賠錢貨，誰讓你去招惹哪個姓莊的？一件死人的物什有什麼寶貴的，既然珍惜又非要戴着它招搖過市，要怪就怪你自己，别哭了聽到沒有！再哭老子就把你留在這裡讓你哭個夠。”

女孩硬生生地被喝住，雖沒了聲音眼角卻還控制不住地淌着淚花。

男子見女孩收了哭聲才留意到文文身上，毫不客氣地挖了文文一眼：“你看什麼看。”

哪見過這個架勢的文文也被吓住了身形，大氣不敢喘一下隻是木木的晃着腦袋。

男人也沒再理會把女孩丢上了馬車，盯着另外兩個孩子上了車架才憤憤地甩了門就駕駛着馬車離開了。

陸續離開的人讓這個莊子漸漸靜了下來，文文站在院子裡翹耳聽着，圍牆後各家各戶都沒了聲音，連圈養的雞鴨都一并帶走，這是難得的寂靜。

戚商化作烏鴉落在枝頭，直至黃昏的金光褪散，才松着翅膀目光望向此地富庶的莊家宅子。

一群地痞流氓在莊家豪吃海喝着，老管家和廚娘在旁讨好的伺候着。

“讓莊老爺夫人放心吧，我們兄弟幾個守着莊府保準出不了問題。”

“那是也不看看賈爺是誰，爺就是老虎都打得，還怕什麼妖人。”

“哈哈哈……”一群粗漢自說自話着，管家和廚娘悻悻地陪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