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

奚唐笑時，眼尾會揚起來，看起來很狡猾，源稚生有點無奈，

“剛剛才說完那句話，萬一你輸了，事與願違的話，不太好吧？所以今天不用了，我來洗。”

源稚生洗好碗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下去。

夜裡起風，把客廳的窗簾吹得翻飛。能看見奚唐在陽台上走動時綠色的裙擺。

源稚生下意識摸了一下包，這邊沒有賣七星的煙，源稚生試了幾種，都不太習慣，于是這十幾天都沒抽。

他轉身到冰箱裡翻了翻，拿出兩盒酸奶，緩步往陽台走去。

奚唐戴着耳機，靠在陽台上看夜晚的城市，是和前幾天一樣，尋常的安靜的一個夜晚。

源稚生站到奚唐身邊，把插上吸管的酸奶遞給她。

奚唐随手接過，把耳機摘下，眉毛有點皺皺的，"覺不覺得陽台有點空？"

源稚生喝着酸奶，四周看一眼，"确實。"

"你明天還是去湖那邊?"

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源稚生很習慣她的話題轉變速度。

"嗯，大家長開始問我什麼時候回去了，雖然現在還沒打破砂鍋問我突然罷工的原因。“

"噢——"

奚唐應一聲，點點頭，把手肘交疊放在欄杆上，又把下巴靠上去，手裡的酸奶盒子伸到外面，她歪頭去看源稚生。

他一半的側臉都疊在晦暗的光線裡，像一個澀而白隻能走向毀滅的石膏像

"那我就約我朋友一起去買盆栽了，我要給陽台添一點東西。"

源稚生一愣，意識到奚唐剛剛的那句話算一個邀約，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回答相當于在拒絕邀約。

和朋友去？

這十幾天，源稚生一次又一次的認識到奚唐是真沒有留戀過去的打算。

她讓自己隻叫她奚唐，在這裡認識了一些說得上話會一起出門的朋友，培養了固定又健康的愛好。(打遊戲和殺人放火屠龍比，确實有益身心健康。)，據說如果不是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出現，奚唐更樂意去兩千塊包吃包住的電競俱樂部宿舍體驗體驗。

很自在，自在到源稚生有點遺憾。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

源稚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在聽什麼?"，奚唐的耳機拉下來後，細微的曲調聲傳入他的耳朵。

奚唐慢悠悠打開手機屏幕，關掉藍牙。

風吹起兩人的頭發，T恤下擺和裙角也随風向後。

"吞風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

tan fong man yv zong lao ya mei cang pong wong 。"

昆明的城市天際線比起東京來，是小巫見大巫，遜色不止一籌，不過這座城市海拔高，能清晰看見天幕上的星星。

"欺山趕海踐雪徑也未絕望，

hei san gon hoi cin sv ging ya mei zv mong."

源稚生轉頭看奚唐，

"你聽得懂嗎？我聽不懂。"

"因為是粵語，地方方言，所以，我也聽不懂。"

奚唐回答他，拿起手機看一眼歌詞，用普通話念給他聽，

"天闊闊雪漫漫共誰同航。"

源稚生将手搭在欄杆上，擡頭看向夜空。今晚，獵戶座的參宿四出奇明亮，連帶着它下面那顆閃爍藍光的天狼星都黯淡幾分，他用日語，緩緩地念:

"天闊闊夜漫漫共誰同?"

像在念詩，很好聽。

奚唐突發奇想，"哎你能不能給我唱日語歌?"

她翻開手機，去點音樂軟件上面的搜索框，上面突然彈出一條消息。

直接跳轉到了對話界面。

【孫翔】:笑死了，榮耀官方說要開放七十級等級上限，我點進微博去看，發現隻放了個預告的預告出來，就30秒，真服了

【孫翔】:诶你那個魔道号今天才滿級啊，馬不停蹄就又得開始練級了，剛剛好啊真的是

【孫翔】:給你看看

【孫翔】:視頻.mp4

孫翔發消息的速度很快。

奚唐對榮耀還是很關注的，一目十行看完消息，順手點開那個據說是預告的預告的視頻。

視頻加載出來，榮耀的标識閃現後，融入到背景世界裡。

羽鳥在空中盤旋，節奏很緊，大陸邊緣一閃而過恢宏的城池，島嶼自海中升起，穿過紅色山脈下廣闊而平靜的湖泊，湖面上蕩漾着藍色迷離的霧氣。

估計這是七十級增加的新地圖，畫面拉進，聚焦在各處微小的戰場上。

24職業紛紛亮相，技能特效齊發。

狂劍士手裡重劍化身為一道極其巨大的血刃落下;彈藥專家天女散花般抛出去的手.雷瞬間爆發;忍者對戰時出現多個影分身;戰鬥法師将戰矛一甩，矛與魔法波動幻化成威風凜凜的巨龍，睥睨一切。

畫面不斷變化。

劍客幻影無形，一劍刺出;神槍.手架起狙擊槍。

源稚生下意識跟着奚唐去看那個視頻，起初隻是随意看兩眼，直到他看見---

披着兜帽的術士憑空而起，身後升起一道巨大的門。

是死亡之門。

源稚生一怔，這道門與他記憶裡的門差别不大，無數黑色幻影般的蛇身從門縫中探出。

鏡頭仿佛被黑蛇纏住一般，不斷拉進，飛速朝那道門滑去，門扉敞開，似曾相識的場景……源稚生皺起眉頭。

門内是一片虛無的黑暗，背景音裡打鬥的聲音音一瞬消失。

寂靜充斥着黑暗的空間，突然間，屏幕裡睜開了一隻冰冷又美麗的金色豎瞳，凝視了屏幕前的人幾秒後，又緩緩合上。

黑暗褪去，鏡頭又回到最開始出現的恢弘城池，

帶着笑意的，明媚又聖潔的女聲響起，

"親愛的，歡迎你，回到勇士的故鄉，回到--瓦爾海拉。"

陽台上隻剩下風聲。

源稚生看向奚唐，想說那個門。

奚唐低着頭，還在看着手機，垂下的睫毛正不住顫抖。

然後肩膀也開始抖。

“怎麼了？”源稚生意識到不對，看見她脫力似的幾乎靠不住欄杆，伸手扶住她，碰到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像冰一樣。

“奚唐？”

奚唐什麼也沒聽見，腦子裡全是最後那道明媚的女聲。

那個聲音……

那個聲音……

“是……”

奚唐喃喃自語，擡起頭來看向源稚生，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夏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