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敬酒?”
融承明突然響起的聲音把餘時書吓了一跳,他刷的一下跳到了鶴芳川身後,隻露出一個腦袋,緊張地打量着融承明。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怎麼呆在這裡?”融承明提高了些許聲音,想要讓裡面的融青翰也能聽見,但他沒想到這一招早就被餘時書猜到——小木匠的眼神中是渴望又膽怯的探知,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客房房門,小聲道:“裡面的……是我爹嗎?”
融承明聞言愣了愣,眼眶一熱有些想哭,可一想到這還是兩個孩子的大喜日子,他可不能添不愉快,忙把快要湧出來的眼淚給忍了回去,嘴上并沒有否認,也沒有直接承認下來,隻說:“你想見見嗎?”
“走吧。”察覺到餘時書想要退縮,鶴芳川主動握住了他的手,“我陪着你。”
“我……我娘的事兒,他知道了嗎?”餘時書結結巴巴道,反而成了三人之中第一個哭出來的,偏偏他也不想讓自己的這種情緒影響到其他人,隻好使勁擦着眼睛,“4你們有告訴他嗎?”
“我已經告訴他了。”融承明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來拍拍餘時書的肩膀,“放寬心,今天隻是見個面。”
“……你之前說他命不久矣,是什麼病?”餘時書忽然道,“能治嗎?”
他不想和才回到身邊的親人說永别。
融承明沉默下來,鶴芳川攬過他的肩膀,沉聲道:“放心吧,不是什麼大事兒。”
融承明愣了愣,在他看來鶴芳川已經是非人一般的存在——普通人哪裡能一..夜之間在相距甚遠的鈞州城和京城之間來回?還要帶上一個藥罐子似的融青翰,甚至到了鈞州城之後融青翰的情況反而好了許多。
融承明對此既不解又感激,不光是對他而言,就算是對融青翰來說也是一樣,能在死之前再見一面這世上僅剩的血脈,就已經是圓滿了。
所以他将一切探究都咽回了肚子裡,裝做什麼也不知道。而就在方才,他得到了也許是無心之言的一句“保證”,雖說也有可能是鶴芳川随口說來安慰餘時書的,可他依然願意相信這世上還是有奇迹存在的。
隻要能讓融青翰活下來,就像他滿世界找晉甯音一樣,融承明什麼都願意付出。
小木匠聽了他的保證,面上也放松下來,那眼神看看鶴芳川,再看看融承明,嘴裡卻是有些叫不出口,融承明不是很在意,為他打開了房門,聽見裡面傳來貌似是什麼人起身帶起的聲音,融承明才發覺自己好像比餘時書還要緊張:“進來吧。”
“……爺爺。”餘時書小聲道,看着面前渾身一震的中年男人,他低下頭繼續道,“謝謝你一直在找我和娘親,可惜我從小也沒能知道她長什麼樣。”
融承明心裡一沉,擡起來的手又放了下去,鶴芳川看不下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隻手抓起餘時書的手腕,愣是把他們兩個的手放在了一起,淡定道:“這不是知道了嗎?畢竟你已經親手把娘親畫出來了。”
餘時書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想起來他的确有聽着融承明的描述為晉甯音畫過一幅畫像,想到這裡他嘴一癟,愣是把眼淚忍了回去——不能哭不能哭。
融承明說了爹的身體不太好,萬一看見他哭,爹也跟着哭,身體要是出了什麼狀況可就不好了!
他不能哭。
融承明沒有再說話,隻是帶着兩人走進了客房中,這裡在餘時書搬去和鶴芳川一起住之後就收拾了出來,偶爾青雀會在這裡留宿,不過最近也已經許久沒有人住過了,所幸整理得還算幹淨。
兩人跟着融承明來到床邊,鶴芳川看見融青翰臉上的神色好了不少,也放心下來——看來他的靈氣還是有用的。
那麼一丁點兒的靈氣隻需要睡一覺就能補過來,而也正是這麼點兒的靈氣,恰好就能吊住一個人的命。
而這正是融青翰所需要的。
他要見晉甯音的兒子一面。
他要在活着的時候親眼看看自己和晉甯音的兒子。
餘時書看着床邊靠坐着的男人,他約莫三十多歲,因着在病中臉色有些蒼白,可那雙眼睛和自己的一樣,格外明亮的眼睛裡倒映出了餘時書的影子。
他們長得其實很像,隻是融青翰更加消瘦年長些,乍一眼看上去,隻會讓人覺得——這才是親父子。
“青翰,小書來了。”融承明上前在融青翰身後墊了一個軟枕,好讓他能坐起來,後者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從餘時書身上離開,看着那個眉眼間和晉甯音有幾分相像的年輕人朝着自己走過來,他竟然意外地冷靜了下來。
這是一份過分安定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