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搜山是為了找畫像上的這個人嗎?”
“當然。你要是見過他,一定要告訴我們,隻要提供線索就會給你賞錢。”
又是謊話。
這些謊話拼湊起來實在讓人迷惑。
不是官兵卻僞裝官兵;不是為了找陵王,卻打着找陵王的名義,要帶她——不知去哪裡,反正絕不是去什麼地方簡單問話。
知道她家住哪裡,那麼知不知道她是妖?難不成實際上是捉妖的術士?
自從《捉妖令》推行後,民間多了許多自稱可以捉妖的術士,有真有假。在京城還有專門的捉妖機構,叫誅邪司,誅邪司的術士是真正會使用符篆法器的術士,他們的确捉走了不少妖。據說被捉到的妖都會被剝皮抽筋、剖丹煉骨……姐姐常用此事吓唬她,警告她遠離東萊國人。
青崖跟随這群武人往山下走,本是毫無懼怕的,以她的身手,從十幾個凡人手裡逃脫,再簡單不過。可他們若是捉妖術士,有什麼她沒見過的符篆、法器,那就另當别論了。
她還想再多問一些問題打探出更多信息,但帶頭刀疤手似乎察覺到她的意圖,兇巴巴道:“小姑娘别多話,不許再問,跟我們走便是。”
說罷,轉回頭時,無意間露出一個竊喜的鬼笑。那是一個極隐秘微小的表情變化,隻因青崖對人情緒天生敏感,這才能在那人真實情緒暴露的一瞬間就捕捉到。
這是一個更奇怪之處,那抹竊笑,并不包含惡意。
可那句“不會傷害你”又分明是假話。
矛盾得令人費解。
面對十幾個武人假扮官兵前後左右将她圍在中間還滿口謊話的情況,青崖也不敢大意相信自己模糊的直覺。好容易按捺不安随他們走到半山腰之下,就決意脫身。
天色近黃昏,在一片沙土松軟的路段,青崖故意甩脫自己的鞋子,叫道:“呀,我的鞋掉了。”
鞋子落在這隊假官兵的最前方,青崖一蹦一跳地過去,其他人都在她身後停下腳步等她穿鞋。
青崖蹲下穿鞋時,在衣裙遮掩下,雙手從地上抓起兩把沙土,起身同時将沙土朝那群人劈頭蓋臉撒去,腳下運力一蹬退出丈許,轉身足尖輕點,幾個起落鑽入下山路旁的山石之間。
塵土飛揚,彌漫于半空,那些武人猝不及防,大呼:“啊我的眼睛!”“呸!”“咳咳”“快追!别讓她跑了!”“他娘的睜不開眼!”
前面的人沙塵入眼,大呼小叫,怕刀劍傷了自己人,都不敢亂動,後面躲過沙塵攻擊的紛紛追出,卻發現青崖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不見蹤影。
玉皇山上多松柏,秋冬長青,青崖在那群人視線之内時是往山下逃的,曲曲折折拐彎脫離他們視線後,就繞開他們的搜索範圍,以樹木和山石作掩護,掉頭上山,很快又回到半山腰,十幾個假官兵咋咋呼呼的搜索之聲反在腳下,越來越遠,最終難以聽見。
青崖從藏身的石頭後邊冒出頭,拍掉手上的塵土自言自語:“看來沒有符篆法器,到底是捉妖的還是捉人的?”
日落西山,灰藍色的天幕下,山巒恢複寂靜。
不知何時,一股霧氣彌漫開來,悄無聲息籠罩四周,讓原本就昏暗的群山變得更加朦胧,空氣中多了幾分潮意。
青崖打了個激靈,感到一股涼意從腳下貼着皮膚蔓延至全身。
“姑娘好身手。”
霧氣之中,冷不丁響起一個飄渺的聲音。
青崖猛然回首,視線穿過朦胧霧氣,勉強辨别出一個白衣男子的身影,他站在一處高高凸起的山石上,手中輕搖一把折扇。
那身影似近非近,似遠非遠。以她的靈敏耳力,在對方發聲之前竟完全沒察覺到對方的存在,這極罕見。
她後退一步,問:“你是誰?”
白衣男子輕笑一聲,沒有回答,輕輕揮了一下折扇。他的動作堪稱優雅,揮扇之間,卻有一股飓風裹挾着幾十粒看不清是什麼的細小暗器,朝青崖迎面襲來。
青崖下意識閃身躲在巨石之後,沒聽見預料中暗器擊打在巨石上的聲音,反而聽見數十道破空之聲左右一齊響起——竟是那些暗器繞開巨石,繼續朝她刺來。
能讓半空中的東西任意拐彎,隻有妖能做到,原來那些暗器不是從扇子裡甩出,而是靠靈力驅使的。對方為了偷襲,不僅收斂聲息也收斂了妖氣,所以她未能提前發覺。
青崖雙手結印召出靈氣護住周身,動作不及暗器迅速,到底有幾枚穿透屏障嗖嗖擦過手掌邊緣,留下冰涼而疼痛的觸感。
定睛一看,那是寒冰化作的細小冰刃,每片不過柳葉大小,形狀也如柳葉,兩角尖銳,邊緣鋒利。
見到手背上冰刃劃過的地方滲出血來,青崖心裡有些慌亂。從小到大她還沒有受過傷,也沒有跟妖打過架,平時同姐姐切磋,姐姐隻要一用靈力,她就處于絕對劣勢。
身法再輕靈,也隻是和普通人周旋時占有優勢,和純妖比試,身法如何不值一提,靈力才是制勝關鍵。比如這靠靈力操控的冰刃,不及一眨眼就能抵達她身畔,甚至可以在她周圍憑空凝結而成,随心所欲轉向,她速度再快也躲閃不及。
倘若冰刃再多一點,鋪天蓋地而來,那就更為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