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姐姐冷戰,在她房子裡借住的三人關系倒是越來越和諧。
裴浩專注打坐的時長,從一次一炷香的時間延長至一次半個時辰。
阿遠的骨傷有所好轉,已可以拄着拐杖走路。
長山對他們的态度有所緩和,一日,她午後而至,竟看到三人在流經山谷的河邊和睦地排成一排垂釣。
紅鸾偶爾跟她說一次話,就是念叨:“那三個人什麼時候走?已過去半個月,外面找他們的人應當也放松警惕了。”
青崖倍感氣悶。
那三人若是離開,木屋會再次變得空空蕩蕩,沒有長山給她沖泡香甜的花果茶,沒有阿遠同她聊父親的遊記,沒有裴浩向她切磋請教武藝。
每念及此,五髒六腑都痛了起來。
以前她有什麼心事都會毫不保留地告訴姐姐,最近發現姐姐并不對她敞開心扉,于是她也把所有想法悶在心裡,為了展示自己态度堅決,甚至決定不和姐姐一起住了。
自從外來三人住進她的房子裡,她就再沒有住過自己的房間。
曾有好幾次,她表示想在自己那裡過夜,她試圖說服紅鸾:“和武力不如自己的三個人同處一室,絕對不會有危險。”
但紅鸾強調:“防人之心不可無,要害你的人未必需要武力比你強。”
如此,每次都被紅鸾強行勸走。
這次,她打定主意要留下。
當日,外來三人的晚飯是烤魚,長山将烤好的魚遞給她,她沒有接。
“你不愛吃烤魚嗎?”長山問。
青崖道:“不是,我隻愛吃父親給我烤的魚。“父親故去後,她便不再吃烤魚了。
飯後,她一直在屋裡逗留,完全無視外面越來越暗的天色與樹上的啾啾鳥鳴。
直到夜色更濃。
“我不走。”青崖對來接她的紅鸾道,“這裡是我自己的家,有房有床,我為什麼非要去你家住?”
長山等三人看出她們姐妹倆在鬧矛盾,知趣地要避開,她卻道:“你們不用避開,我與姐姐沒什麼秘密的話要講。”
長山勸道:“男女有别,姑娘既有更寬敞的住處,何必與我們擠在一起?你不知道,裴浩半夜鼾聲巨大,我都睡不好。”
裴浩想張口反駁,被長山一個眼神堵了回去。
實際青崖知道,裴浩為了保護阿遠,每晚都睡得很淺。有一次她半夜來家裡取東西,隻是開門時發出了些微聲響,裴浩就提着劍出現了。
青崖不理長山的說辭,在暖爐前席地而坐,堅決道:“我的房子我做主,我想住就住。晚上我還要和你們圍爐夜話、暢所欲言、把酒言歡。”
一提到酒,裴浩記起紅鸾上次的酒後暴行,生怕紅鸾也留下來“把酒言歡”,忙不疊勸道:“小師父,我們明天白天,不喝酒,也可以暢所欲言。”
阿遠深深點頭表示贊同。
滿屋沒有一個人與自己意見一緻,青崖怒氣更甚,轉頭定定注視着裴浩道:“我給你的心法是假的,我胡編的,為了騙你多打坐休息而已,你以後不用練了,我的功夫沒有心法,天生如此,你再打坐也練不成我這樣。”
裴浩想學青崖的“神功”,不僅因為希望能更好地保護陵王,更因為他本身也對武學極為癡迷。這幾日他把青崖給他的心法熟記在心,倒背如流,一直沉浸在得到高人指點、有機會修習神功的喜悅中,猛聽得心法是假的,如遭雷擊,目瞪口呆。
他震驚許久,才收起下巴道:“可是……我覺得我的劍法真的有進步?”
青崖道:“那是因為我日日和你切磋,水漲船高什麼的,問長山。他說你需要休息,又不肯自己勸你,所以我才讓我用心法騙你打坐。”
長山:“……”
裴浩:“……”
一直鎮靜翻書的阿遠停了下來,想開口勸說,又不知該先勸誰。
紅鸾走進屋,居高臨下地停在青崖面前,語氣平直道:“跟我回去。”
青崖:“我不。”
紅鸾開始數數:“一——二——”
三還沒有念出,青崖嗖地原地起立。
姐姐隻有一次數到了三,那次是因為她總不肯修煉,姐姐就用結界把她圈禁在一方比卧房還小的空間裡,逼她連續閉關修煉了一個月。
在平時,姐姐幾乎萬事随她,可一涉及與修煉和安全相關的事宜,就變得斬釘截鐵,說一不二。
若這次再叫姐姐數到三,等她閉關出來,外來這三人怕是早就被趕走了。
青崖被駁了面子,氣得滿面通紅,猛踢了一腳暖爐,轉身走出屋去。聽到屋裡三人低聲輕笑,更是胸口憋悶,走過早晨自己畫下的所謂“今後絕不踏過半步”的分隔線,回到姐姐的房子,也不肯與姐姐在同一屋中休息,自己獨占一室,輾轉反側至深夜才睡。
這一覺沒睡多久,突然滿屋燈火通明,紅鸾急匆匆的腳步聲停在她床邊。
“青崖,醒醒,你房子那邊出事了。”紅鸾少見地顯出一絲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