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失魂落魄地在墳前坐下,望着兩座墳茔,眼裡浮現出父母在那座房子裡生活的情景,她很是懷念父親教他吹笛、教她識字、整理母親衣物、偶爾帶她出去感受人間煙火的日子。
山坡上傳來幾聲狼嚎,一聲接着一聲。山裡有狼,一般在山坡另一面,今日不知怎麼聽起來像在她房子的這面。
青崖臉上挂着淚,看向天空,隻見月亮在雲層中穿行,時隐時現。
夜晚,正是野狼活躍的時段。
這和她沒什麼關系,隻不過注意力被轉移走了一點點。她在墳前靜坐,想到父母、父母留下的衣物、書籍,想到姐姐那句輕飄飄的“我們不可能一直在一起”,想到自己作為半妖的尴尬與孤獨……突然之間所有傷心事一齊湧上心頭,忍不住埋頭痛哭。
狼嚎聲此起彼伏,她注意到那聲音竟是源于她跑來路過的地方。
“糟了!”
長山追她到山林中,不知回去沒有,夜路那麼黑,普通人可沒有她這種五感與速度,如果是裴浩遇見狼還可與之一戰,如果是絲毫不會武的長山……
想到這裡,眼淚都被憋了回去,她反身往回疾奔,因是下坡,跑得比來時還快,路上又聽到兩三聲狼叫,奇異的是,這幾次叫聲中夾雜着慘痛嗚咽,似是狼受傷後的叫聲。
她腳步不停,終于在半山腰密林裡看到了狼,共有八隻。群狼眼神興奮,在暗夜裡散發出兇狠熒光,盯着中間的獵物——長山。
狼群果然跑到了山坡這面,長山也果然沒有半路回去。他左邊小臂鮮血淋漓,已被咬傷。
群狼停在他幾步之外,怒目瞪視,似是警惕什麼,不敢立即撲他。
定睛望去,長山右手握着一根約莫半尺的纖細之物,上面沾滿鮮血,分辨不出本來是什麼。他面前的狼腹部受傷,細小血洞正與他手中兇器形狀吻合。
群狼隻停滞了一息,就默契地調整陣形,長山面前的狼與他對峙不動,側邊他不易察覺的地方,有兩隻狼繞到他身後匍匐靠近,作勢欲撲,青崖大呼:“小心背後!”
長山急速轉身,恰好用手中武器刺中一隻偷襲撲來的狼,青崖縱身躍起,及時一腳踹開另外一隻。
群狼見另有人來,紛紛龇牙咧嘴,兇相畢露。
“退!下!”青崖落地,擡頭環顧,睥睨狼群,朗聲怒斥:“這是我的客人,誰敢傷他!”
“姑娘小心……”話音未落,長山敏銳地覺察到了某種非同尋常的氣氛。
沒有一隻狼再敢靠近。
月亮透過雲層灑下朦胧的光,似有一種看不見的銳利力量,以青崖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狼群的兇惡殺氣像蠟燭熄滅一樣倏然消失,狼們個個收起攻勢,頭狼“嗷嗚”一聲,八隻狼一齊有序撤退,不到片刻,消失在黑色密林深處。
群狼走遠,青崖轉回身來,抽走長山手中的“武器”細看,竟然隻是一根竹簽,不可置信道:“你就用這個戳傷了狼?”
長山道:“動物的要害與人類似,有些穴道,雖不能緻命,戳中卻足以造成能讓它們失去行動力的劇痛。當然,若不是你及時趕到,我也支撐不了多久。”
他說地輕巧,可看他鮮血淋漓的左臂,就知定是經曆了九死一生的危機,全靠他機智冷靜才勉強撐得片刻。
青崖帶了幾分薄怒,沒好氣道:“不是說了讓你回去,你還跟着我做什麼!你看,被咬傷了吧!”
“我……擔心你。”
“擔心我?你功夫不如裴浩,更不如我,能保護誰?”
青崖氣悶了數日,這晚驚懼交加,情緒繁雜,話說出口才覺有幾分無禮。
長山一愣,旋即低頭自嘲:“是啊,我誰都保護不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青崖恢複理智,知道自己說了傷人的話,低頭揭開長山袖子檢查傷口,拿出手帕給他包紮,“先止血,回去再清洗上藥。”
一說“回去”,她惆怅地想起自己的房子已經沒了,那麼她回哪裡?回廢墟裡去麼?
“對了,青崖姑娘,”長山在身邊石頭縫隙裡摸索,摸出一個卷軸,用袖子墊着抽出來,“我是想追上你給你看這個的。”
那是他遇見狼時,第一時間藏起來的東西。
卷軸微微發黃,一看就有了年頭,青崖眼神一亮,把手在衣服上擦幹淨才接過卷軸小心翼翼打開,裡面是父母的畫像,這畫像一直挂在她的書房,也就是借給長山暫住的房間。
“是我爹娘的畫像!”她驚喜道,“你從火中救出了我爹娘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