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們的激動情緒平息幾分後,紅鸾對芊芊道:“你确定啟程日期後再來一趟,我寫一封信你帶着。我有一位交好的姐妹在京城,你到那裡需要什麼幫助,可以憑我的信去找她。她每年都會派一支商隊,為我送些貨物,将來你若隻能自己回來,她會派人護送你。另外我們雖不是普通人家,弟弟成親,給弟妹的聘禮也絕不會少,足以讓你父母家人能在京城站穩腳跟,你大可不必為拒絕父母安排的婚事而過于愧疚。”
芊芊眼睛一亮,幾乎喜極而泣。白玉手镯溫潤可愛,她撫摸着它,認為世上再沒有比這代表與小狼定親的手镯更為圓滿的物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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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已定下親事,到了芊芊确定日期、真收拾行李要離開時,小狼還是憂心不已。
他抱怨:“讓芊芊直接搬到山谷來住就行了,為什麼非要去京城走一趟再回來?”
青崖開解道:“兩年前靈島來人也邀請你去靈島,你怎麼不去?且不說這裡有芊芊,假如沒有芊芊,隻有我和紅鸾姐,那你也可以毫不留戀的去靈島嗎?”
兩年前靈島使者又來過一次,青崖、紅鸾都表示要繼續留在槐谷,小狼也不去靈島,恰逢大牛二牛靈智将開,使者離開時就隻帶走了那兩頭有靈根的牛。
小狼道:“如果在我沒認識你們之前,我肯定願意去靈島,可現在你們是我姐姐,你們不去我怎能自己去?”
青崖道:“那就是了,你與我們認識三年的時候,尚不能毫無留戀地離開,芊芊在父母膝下十五年,難道她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抛下身體不好的父母同你私奔?”
小狼知道青崖說得有理,但還是免不了口頭抱怨:“難道有她哥哥照顧他父母還不夠嗎?”
“她哥哥?”青崖嫌棄道,“你看她哥哥像是能照顧人的樣子嗎?”
青崖見過芊芊哥哥,因為是芊芊的家人,青崖也想盡量控制住自己以面相識人的習慣,客觀看待,奈何看來看去,她那哥哥的面相隻能讓她想起四個字:賊眉鼠眼。
“唉——”小狼歎氣,“京城那麼遠,還有一個與她指腹為婚的公子,她去了還能回來嗎?”
青崖道:“你要相信芊芊,就像我相信長山一樣。長山當時說他五年後才能回來,我不也相信了嗎?”
紅鸾老生常談道:“男人的承諾比女人的承諾不可靠得多,你還是别指望他會回來。”
青崖不滿道:“我不管什麼男人女人,我相信的是長山,他隻不過恰好是個男人罷了。”拍拍小狼道:“走,我們去看看‘那棵松樹’,時間到了,長山很可能某天就會出現在那裡,雖然他說可以找我找一年,我可不能真的讓他找一年。”
提起“那棵松樹”,不必再說地點,小狼就知道青崖想去哪裡。那是位于結界外不遠處山脊上的一棵松樹,五年來,但凡路過那裡,青崖就會指給他看,天旱少雨時,還不辭辛勞地提着木桶去給松樹澆水。
小狼為了将要面臨的離别,心中不安,左右在山谷裡待不住,就随青崖一起爬上那處山脊,緩緩漫步。
“到了到了,就是這棵樹,長山許下承諾的地方。”青崖站在樹下瞭望,希望能在某處找到那個身影,可山上山下除了他們别無他人。
小狼拎着一根枯木棍子,圍繞松樹打轉,無聊又氣悶地敲打松枝。青崖寶貝這棵松樹,喝令他住手,但越是阻止,小狼越是以此為樂,兩人在樹下追鬧兩圈,小狼突然停下,用手中棍子撥開松枝,指着樹上一處,意外道:“咦?這裡有一個木牌?”
青崖奪過小狼手裡的棍子,探頭過去:“哪裡?”
“這裡。”小狼指着他擡手恰好能碰到的一處樹枝根部,那裡有一根粗布繩綁着一個木牌,約莫一指厚,一寸長,布繩顔色與木牌顔色都與樹幹接近,因此極不顯眼。
青崖一躍取下木牌,隻見木牌邊緣開裂,顯是經曆過長久的風吹日曬,木牌正中刻着兩行小字:
山高路遠,雜務纏身,無緣赴約,勿複相待。
那字迹她再熟悉不過。
她有一疊珍藏的手稿,上面記錄着許多常用藥方和她喜歡的花草茶配方,裡面都是這種字迹。
青崖将木牌翻來覆去查看,小小木牌上藏不下其他玄機,隻有刀刻的字迹,沒有署名,也沒說給誰,但青崖清楚,這是長山傳遞給她的信息。這個地方的意義,在外面的人,隻有長山知曉。
松樹是長山走後好幾天才移植到這裡的,長山記得他們分别的地方,不知什麼時候來過,發現了松樹,在松樹上留下這塊木牌。
木牌的位置比青崖頭頂還略高一點,又有松枝松葉遮擋,若非小狼一通亂敲,當真難以發現。
這木牌留在這裡多久了?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
“山高路遠,雜務纏身,無緣赴約,勿複相待。”
青崖反複默念木牌上的文字,一顆心沉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