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搶着問道:“他長什麼樣子?多大年紀?什麼身份?”
季師傅道:“京中常見的纨绔公子哥,不過更風流,長得更好看一些。年紀三十左右,父親是太常寺的一名官員。以前一直以為他是個普通公子,不知怎麼突然送這樣一件禮物。”
青崖失望地哦了一聲。有一刹那,她期盼那是長山。隐靈膏是藥膏的一種,長山最擅長研制藥物。可長山如今應該二十六歲,他長得的确好看,但正氣古闆如老學究,絕不可能風流,且父母雙亡,更不可能有一個官員父親。
小狼問:“是‘楚醉君’制作出這種藥膏的嗎?”
“這就不知道了,咱們也不好問,”季師傅道,“以當前律法和局勢,發明制作這種藥膏可比一般的與妖合謀還危險。與妖合謀隻幫幾個妖,這種東西可不知幫了多少妖,萬一落到誅邪司,非被術士生吞活剝不可。”
他繼續摸索包裹,取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瓷罐,道:“一共兩罐,你們收着,千萬别弄丢了。坊主本意是把這東西送給你們,方便你們随處走動,沒想到你們會去京城,說來也巧,這下隐靈膏起了大作用。你們上京一路計算好,省着點用,若是提前用完,可沒地方補充,到時候想入京就難喽。”
青崖把兩個瓷罐拿在手裡,突然意識到季師傅這樣護送他們入京也是冒着生命危險的,不禁問道:“季師傅,你不害怕被我們連累嗎?”
季師傅一揚下巴,“不害怕,我高興!”
“為什麼?”
路途遙遠,說話正好可消磨時間,季師傅于是娓娓而談:“十幾年前,我兒降生,因為臉上有一塊特殊胎記,被一個江湖術士誣陷為妖,非要肢解驗身。”
“肢解啊!他們要肢解尚未足月的嬰兒!”季師傅說得咬牙切齒。
“我到處求助無門,是牡丹坊主花錢打點關系,這才說服術士和官員,讓他們不要肢解我兒,隻是把我兒臉上的胎記給割掉驗證。我兒臉上到現在還有一大塊疤,不過好歹保住性命,平安長大了。
“打那以後,我最恨的就是捉妖術士,隻要跟他們對着幹,我就高興。我全家為坊主做事十多年,坊主為人善良仗義,她的朋友,無論什麼身份,肯定不是惡人。
“依我看,以湯固為首的捉妖術士才不像好人,他們捉來的妖有好多分明是人的模樣,有的甚至是小孩,看起來弱小無害,術士竟也下得去手,把人家不是肢解挖心就是剝皮煉骨。捉妖術士有一個算一個,都陰氣森森的。對了,你們聽說過湯固吧?”
青崖與小狼凜然點頭:“聽說過。”
湯固,誅邪司首領,皇帝最倚重的捉妖術士。
這個名字他們都很熟悉,紅鸾常常拿這名字作為捉妖術士的代表吓唬他們,說湯固法術高強,任何妖類一旦遇到他必定原形畢露,慘遭折磨。紅鸾甚至詳細描述湯固如何使用陣法抽幹妖的靈力、如何把妖的皮膚一寸寸用刀與肉分離,久而久之,他們對這個名字一聽就怕。
他們相信紅鸾的說法,因為紅鸾曾見過湯固。
紅鸾被戀人傷害後,并未立刻離京,仍在京城潛伏。那時候還沒有可以分辨妖的有效手段,妖隻要不在人前變身或施法就可以隐藏身份。後來她之所以不得不離開京城,主要就是因為那個叫湯固的術士。
神鳳二年,皇帝頒布《捉妖令》,神鳳六年,那人橫空出世,親手捉拿十幾個妖,押送入京獻給皇帝。他會畫符布陣,捉妖防妖,還指出《天書》所謂“食妖心可得長生”的說法有誤,應當是“食妖丹可得長生”,并向皇帝演示如何剖丹。
剖丹過程對妖來說痛不欲生,沒有一個妖能支撐到妖丹被完整剖出,毫無例外都在剖丹過程中死亡,妖一死,妖丹也随即消失。因此,湯固尚未成功剖出過妖丹,但他承諾,他一定會為此努力,哪怕需要終身修行。
皇帝渴求長生,湯固得到重用。
在皇帝支持下,湯固開宗收徒,将他自己發明的陣法、符篆、法器等對付妖的手段傳授給願意拜師的術士。與其他江湖術士不同,湯固的術法都可以在他捉到的妖的身上得以驗證,他還深受皇帝賞識,一時之間,拜師學藝者衆多。
湯固出山之前,江湖術士真真假假一盤散沙。
湯固出山之後,創建隸屬于朝廷的機構——誅邪司,培養出一批真正的捉妖術士,像紅鸾一樣隐藏在人中的妖,為了安全起見,不得不選擇離開人群。
紅鸾回憶着當年的情形,道:“現在誅邪司創立已有二十年,湯固年近半百,他的徒子徒孫已經遍布天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