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開天盟’還僅僅是一個口頭計劃,尚未真正建立。懷義和我都是計劃中的關鍵參與者,他深知此事兇險,将來難免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因此沒有告訴那女子真相,在那女子向他表白心意時,拒絕了她。過了兩年,我心懷愧疚,将真相告知那女子,本想促成這樁姻緣,誰知那女子聽了之後勃然大怒,生氣懷義不把真相告訴她,認為懷義是瞧不起她。為了賭氣,她去做了一名術士。”
“她知道内情卻去做術士,你的‘開天盟’豈不是要被術士們知道了?”
“‘開天盟’不是我的,”楚醉君糾正,“是天下仁人義士為了推進人族與靈族的和平,共同建立的組織,我隻不過是牽頭人之一而已。”
青崖發現了,每提到“開天盟”,楚醉君身上那股風流氣就淡了不少,反而透出些堅韌的意氣。
“是啊,那女子去做術士,一開始我也很是擔心,”楚醉君道,“不過後來一直平安無事,我才确定那女子隻是為了賭氣,吓唬吓唬懷義,并沒有真的要針對我們。”
“他們後來和好了嗎?”
“很可惜,沒有。”楚醉君搖頭。
“既然她不是真的做術士,也知道了真相,為什麼沒和楚老爺和好?”
開天盟創立之初是在二十年前,那時候楚老爺和那女子還都是年輕男女,為什麼不能重新開始?
“原因有二。”楚醉君道。
“一是因為那女子裝模作樣做假術士,意外發現自己有做真術士的本領。你知道,術士對付靈族使用的是煞氣,也許和心境、天賦都有關,竟叫她自己摸索出了控制煞氣的關竅,恰在那時湯固也剛成立誅邪司,發布告示廣招徒弟。那時候大部分術士都是頂着術士之名招搖撞騙,湯固自己能操縱煞氣,也能分辨其他術士究竟有沒有按他的路數修煉術法的潛質,那女子試着去報名,居然真的被選進了誅邪司。她被招收後特意秘密來見我,說她也要加入‘開天盟’,在誅邪司裡做開天盟的内應,幫我打探誅邪司内部的消息。”
“進入誅邪司……她豈不是也得捉妖才行?”
“沒錯,為了更宏大的目标,她有時候不得不捉幾個妖以向朝廷表現自己的能力和忠心,”楚醉君道,“潛入敵方内部做内應這種事,非心智堅定者不可,她是個很了不起的女子,至今已給我們提供過無數次‘内部消息’,為我們布下當前局面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青崖對那個女子肅然起敬,問:“她與楚老爺沒能和好的第二個原因是什麼?”
“還是在賭氣。”楚醉君道,“她實在氣憤楚懷義不告訴她真相就拒絕她,害她連選擇的機會也沒有,因此非要和楚懷義比一比他們誰能更有成就,誰更重要,誰幫助的靈族更多,這一賭氣,就賭了二十年。”
“二十年。”青崖喃喃,這年份幾乎等同于她的年歲。
她能理解那女子生氣的理由,就在先前談話時,她還對姐姐與長山保護她的舉動生出了一絲排斥,也曾經為姐姐隐瞞真相替自己做主而與姐姐冷戰。
不過……賭氣二十年,那女子氣性還真大。
這二十年,她要一直在誅邪司掩飾身份,和敵人相處成朋友,和朋友假裝成敵人。
“她好厲害。”青崖感歎。“她現在也在京城嗎?”
“這我就不能說了,”楚醉君緩步踏上石階,“你應當理解,她姓甚名誰,身在何方,都是不能随便與人說的。”
“理解,”青崖點頭,“但我有點不理解的是,你為什麼突然這樣詳細地告訴我她的事?若為了保密,應當能不對人提起她就盡量不提起才對吧?”
楚醉君看向她的眼神裡多了幾分贊許,“你被紅鸾保護得太好了,我想讓你看看世道的另一面——另一種生活方式,另一種人生選擇。希望你能明白,隻要《捉妖令》還存在,我們靈族的頭上就始終懸着一把利劍,不可能真正地坐享安甯。”
青崖一時感慨萬千,不知該如何回應。
楚醉君講那女子的事,除了想讓她長長見識以外,自然是有意拉她與紅鸾入夥的意思,言外之意是:“一個外族女子尚且如此為我族努力,你們怎麼能心安理得偷閑?”
自己一直在槐谷隐居,除了五年前在未察覺的情況下被楚醉君利用,救了哲遠,為“開天盟”幫了一點小忙,此後确實一直偷閑,這次來京城是為了給弟弟求親,與那個人族女子一對比,自己還真是清閑自在。
青崖心裡生出一種有手有腳卻偷懶等着坐享他人果實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