絹行内争先恐後湧出來數十人,異口同聲地回應道:“我是!”
裴知行蹙眉與郭元禮對視一眼:“這是近一個月受竊的苦主?”
郭元禮咧開嘴,露出一嘴慘兮兮的爛牙,苦笑道:“這是今日西市坊受竊的苦主,東市坊的情況估計與這兒差不多。”
裴知行輕歎一口氣,沉聲道:“一個一個來,離現在時辰最近的那個先說。”
“官爺,我先說!”一位身着褐袍的郎君擠開周圍的人群,來到裴知行面前,他沖裴知行叉手深鞠一躬,道:“在下是王記絹行的掌櫃,一個月前,在下的絹行就發生了竊案······”
起初,王記絹行的雜役點數時發現少了一匹紅綢,因為西市人流衆多,盜竊也屬稀松平常,王掌櫃隻當自認倒黴,便也沒當回事。
過了幾天,點數時又發現少了一匹綠綢,王掌櫃開始警覺起來,交代店裡的雜役給倉庫換了鎖,夜裡還派了人把守。
可沒過幾天,店裡還是失竊了,這次丢的是兩匹單絲羅,那可是劍南道運來的名貴料子,且是客戶付了定金的,這下可把王掌櫃愁壞了,他立馬報了官,但西市署派人查看後,說是門窗完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還讓他自己查查是不是店裡的夥計手腳不幹淨。
不信邪的王掌櫃開始夜裡親自把守店鋪,可布匹還是一匹接一匹地丢失。
“要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那幾匹布倒也算不上很值錢,但在下的店也架不住經常這樣偷下去啊!”王掌櫃抱怨道:“以前隻晚上偷也就算了,現在竟在青天白日下偷起來,這不,剛才我一個轉身,手邊的一匹布就又不見了。”
“你既被偷了這麼多次,還曾親自看守過店鋪,就一次都沒見那賊人?”
“見是見過……可每次都不一樣……有時是老者,有時是小娘子,有時又是孩童,他們都手腳奇快,稍不注意就不見人影。”王掌櫃遲疑一會,對裴知行悄聲說道:“最詭異的一次,是一日夜裡在下親自守店,半夢半醒中竟看到一條長得看不見頭的手臂從窗戶外伸進來,就這樣從在下的鼻子底下拿走了布匹,現下又是七月,您說會不會是鬼·····”
見裴知行揚起眉盯着他不說話,王掌櫃有些局促地幹笑了兩聲,自圓其說道:“定是在下睡昏了頭,這怎麼可能呢是吧?官爺千萬别見怪,就當小人胡謅。”
裴知行垂下眼簾沉思了一會,他剛才的那番說辭,放在從前他是斷然不信的,說不定還會當作是在消遣自己,派人将這掌櫃打一頓都有可能。但自從親眼見那人降妖伏魔,行符箓之術後,他現在也不會完全否定這世上還存在另一種可能。
但這也隻是猜測。
他轉向其他人:“你們都丢了什麼東西?”
“我店裡前前後後丢了兩副金钗!”
“我丢了一隻大鵝!”
“我不是經商的,但有人将我剛畫好的團扇偷走了!還是位英俊的郎君,這一定是天意,不知官人是否能幫我找到那位郎君,讓妾身再續良緣……”
“我先說!”
“讓我說!”
衆人都朝着裴知行擠來,一時間将他吵得頭昏腦脹。
“夠了!”裴知行怒吼一聲,聲音渾厚中氣十足,衆人被震得兩耳嗡鳴瞬間就都安靜下來。
他不耐地提手指向衛诏:“失竊的都找他登記,衛诏,你将被竊的物品,嫌疑人的長相都給記下來。”
衆人又将衛诏團團圍住,不一會,他的身影便淹沒在嘈雜的人群中。
衛诏登記之際,裴知行讓王掌櫃帶他上二樓的倉庫看看,前幾匹布就是在那失竊的。
倉庫的結構簡單,隻有一扇木門,兩扇支摘窗。
裴知行将窗戶打開,窗口不過三尺長,兩尺寬。成年人肯定是鑽不過去,七八歲的孩童倒是有可能。
他又望向離窗口最近的貨架,至少得有一丈遠,隻伸手肯定是夠不着的。
“前幾匹布失竊時,門都是鎖住的?”
王掌櫃懊惱地答道:“是呀,我還上了好幾把鎖,都是這開鎖費時,不然說不定就追上那賊人了,也不知他是怎麼夠着布匹的。”
此時倉庫裡隻有他與王掌櫃兩人,裴知行沉吟一會,又問道:“與本官說說你那個夢,夢裡,那隻手是從哪扇窗戶伸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