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甯願自己是見着了鬼。
若說苟稷隻是用嘴對自己進行人身攻擊,那此人便是将那些誣蔑付諸行動,他便是自己的二哥——申王李成義。
此人自小便視她如眼中釘,不會放過任何欺負她的機會,也是她在長安城裡最不願看見的人。
雖說他出任左金吾衛大将軍,但竟然會親自帶隊巡夜,如此守職還真是出乎她預料。
此刻她本該安睡在含涼殿,若是被二哥抓到自己犯夜,他會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扭送到阿耶面前問罪。
李玄玄定了定神,緩身跪下,壓低嗓音,沉聲道:“官爺恕罪,奴家是大理寺裴少卿府上的家婢,今夜受郎主所托出來辦事,還請官爺行個方便,這是郎主交予我的令牌。”
說罷,她從荷包裡掏出那塊犯夜令牌,雙手呈過頭頂。
李成義騎馬行至她面前,掃了一眼她手上的令牌。
的确是裴寂的令牌沒有錯。
他好奇地打量着身披鬥篷的李玄玄,問道:“你說你是裴少卿府上的家婢?”
李玄玄面不改色地答道:“正是。”
李成義輕笑一聲,跳下馬:“我見你是位年輕娘子,雖黑袍遮身,也難掩絕色。可長安城誰人不曉,裴寂不近女色,府上也盡是些老奴。”
他慢慢逼近:“他從不住府上,怎會留你這種小娘子做家婢?”
李成義的皮靴一步步逼近,兒時一幕幕屈辱的回憶頓時湧上心頭,鬥篷之下,幌金繩窸窣滑動,蓄勢待發。
李成義在她面前蹲下身,用馬鞭的握柄抵着她的下巴輕輕擡起,盤問道:“你說你是他的家婢,那你告訴本王,他的府邸在哪座坊裡?”
李玄玄咬牙一笑,她哪裡知道他的府在那座坊,想來裴知行那時定是留了個心眼,所以才不肯告訴自己他住哪。
看來今日是活該二哥倒黴了,她垂下眼,盯着李成義脖頸上脈動的青筋,暗想待會兒可得收着點力道,别不小心把他給勒死了。
幌金繩即将彈起的那一刻,身後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李成義擡頭朝她身後望了一眼,促狹地笑了一聲站起身。
“裴少卿,你家裡能有什麼急事,得靠一個女婢在中元節的夜裡出來替你辦?”
李玄玄頓時冷汗直流洇濕汗衫。
完蛋,這麼快就被他發現了。
若裴知行在二哥面前指證自己偷盜令牌,那自己真是罪加一等,屆時阿耶可不是震怒這麼簡單了。
這二人真是難分伯仲,正當李玄玄還在遲疑要先絞哪個好的時候。
裴知行跳下馬,來到李成義面前,躬身叉手道:“申王見笑了,此女是下官府裡新來的女婢,不懂世事,沖撞了申王,還請申王恕罪。”
他竟在為自己打掩護?!
李玄玄見狀趕緊立起身,同樣謙卑地對李成義叉手道:“還請申王恕罪。”
李成義沒做回答,他盯着李玄玄看了一會,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而後擡起手,向李玄玄的臉摸去。
李玄玄未料到他會這麼做,一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裴知行一聲怒喝将她驚醒:“你還愣在那做什麼?還不快退下,不要驚了申王尊駕!”
不等李成義碰到她,李玄玄趕忙起身,一溜煙躲到裴知行身後。
裴知行鄙夷地斜睨她一眼,上前一步道:“此女相貌醜陋,恐深夜驚了申王,還是不看為妙。”
李成義的目光落在李玄玄撅起的紅唇上。
說是裴知行的家婢,他本就懷疑,但要說這家婢相貌醜陋,他是斷然不信的。
李成義輕嗤一聲,猜想這無非就是裴知行的相好,三更半夜還化着濃妝,看來是想趁着夜深私會。
私通的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雖然朝廷一直嚴厲禁止,但架不住春心萌動的人就是耐不住寂寞,所以這種事從古至今也是屢禁不止,通常他們都是睜一眼閉一隻眼放過去。
負責夜巡的金吾衛更是見得多,隻是落在面前這位裴少卿身上讓他覺得有一絲新奇,看來某些人即便看似道貌岸然,私底下還是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