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帳不過幾秒,老頭應該是剛從暗室裡出來。就算出來有一會兒功夫,在自認為安全的情況下,他也不可能神經不正常地先在帳篷裡轉個一圈半圈。邊轉圈邊說話的,那是趙四哥。老頭多半會下意識地直接走到小王爺面前進行交流。所以這個帳篷裡如果有暗室的話,就應該在老頭的身後。
果然,當我靠近帳篷後壁時,還沒有伸手觸碰,就已經發現篷布上有一道沒有完全合攏的縫。扒住那道縫的一邊往起一掀,裡面與帳篷寬度同長,另一個方向上卻隻有一米左右寬窄的狹長暗室便出現在了我的眼前。由于不可能有人去量小王爺大帳裡外的長度,也就不會發現裡面比外面短了一米空間。
小王爺如果真的是為了他們大北朝、為了幫那個漂亮的女王爺、為了招降我這個讓他蛋疼的人,又何必讓人在暗室潛伏?怕消息走漏不了麼?這裡面有問題啊。
把篷布歸位,我望向小王爺。這小子一臉奸計得逞的壞笑,身子剛剛站起并轉向出現在帳内的那名神秘老人,胳膊卻是伸向右後,正打算把手中的那張紙随意放上桌面。
看看那張紙,又看看離它距離不遠處的硯台,我忽然心中一動,伸手抓住紙張,輕輕拽動。
小王爺本來就要放手,因此紙張很容易就被我拉了出來,迅速移往硯台上方,還怕萬一被小王爺再搶救回去,索性向下一彎,背面凸下去,真接蘸到了墨汁裡面。隻要時間恢複,墨迹暈開,就會把那個頻字塗掉,至于痕迹還會繼續擴大多少?甚至把整首詩都染了,我就不管它了。然後又把紙張拉平,高出桌面,做出是小王爺不小心失手甩脫紙張,使其落向硯台的假象。
做完這一切,我快步出帳,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您說什麼?”
恢複了行動自由的彪子顯然不明白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
了去心事,我頓覺神清氣爽,臉上的假笑也變成了真誠的笑容,看着一臉懵逼的彪子道:“勞煩賈将軍前面帶路。”
假将軍?真别扭,但沒辦法呀,我總不能稱呼人家“彪将軍”吧?顯得人家多愣似的?
于是我在“假将軍”的帶領下,很快來在了一個巨大的、不輸于小王爺居住的帳篷面前。
這座帳篷離小王爺的帳篷居然隻有二十來米遠,不僅其間沒有别的障礙物,就連這頂大帳篷的周圍,也被清出了十幾米寬的一個大圓,使其在周圍密密麻麻軍帳的襯托下,顯得異常孤單、蕭索。
見我不解地打量着面前這個大帳篷,彪子尴尬一笑道:“雖然霍先生不在我大北朝陣營這邊,但期待打勝仗的心情先生應該理解,馬上要攻城了,誰也不想沾染晦氣不是?”
“這麼說,這裡就是楚大哥的靈堂?”
看來小王爺還真是挺給我面子的,不然的話,楚天遙是他們的敵人,身份也不過是一名侍衛,能弄個小盒把腦袋裝回來就不錯了,憑什麼要在營中為他設置一座靈堂?弄得大家忌諱到在自己營中都躲出來一大片空地。
“霍先生請!”
彪子做個請的手勢道:“在下就不進去了。”
“理解!”
我點點頭,徑直跨前,掀簾入帳。
我去。進入帳中,我立即被眼前的場景驚呆。這也不知道是大北朝的習俗,還是大南朝的習俗?不僅帳中一條一條白绫由屋頂中央的長杆上斜搭向帳邊,營造出一種莊嚴肅穆的氛圍,而且白绫形成的通道兩側,懸挂了無數條用白紙剪出的花條。這已經不是多了,而是幾乎塞滿了帳中除通道外的所有空餘位置。最誇張處是在帳中地上,用絨毯鋪了厚厚一層,比小王爺的帳篷裡面布置得都要奢華。
就算我猜錯小王爺的心思,人家真的是想收買我,這個表面文章做得也有點太過分了吧?
心裡面着實被震撼了一把,目光卻是已順着白绫通道看到了盡頭處黑布白花中間那個大大的“奠”字。或許是互為敵人的關系吧?贊也不對、貶也不對,因此兩側沒有悼聯。
“奠”字下方是一張供桌,桌面兩端處點放有長明燈,中央一座香爐,香爐稍後位置處擺放着左羊頭、右馬頭,血淋淋十分瘆人,以至于我安慰了半天撲騰的小心肝,才發現了位于羊頭和馬頭中間的、楚天遙的頭顱。
我去,要不是因為這裡是楚天遙的靈堂,我都想罵娘了。小王爺這是在祭奠楚天遙呢?還是拿楚天遙的人頭祭天呢?
等會兒再和他算賬。
我走到供桌前面,從香爐一側放置的供香中拈起三根,隻是還沒來得及點燃,密集的“嘭嘭”聲忽地響起,仿佛天降大雨,無數的雨點正一起敲打在帳篷的四壁上。
怎麼回事?我被這種圍攻而來的轟然聲音弄得心驚肉跳之際,“噗”地一聲,一支強勁的火箭終是射穿了厚實的篷布,飛入帳中,頓時引燃了一束由帳頂處懸挂而下的紙花。緊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我眼前一花,回到了家中的寫字台前,桌面上是一摞這段時間以來不斷練筆而寫下的僞詩詞。
愣愣地坐了半天,我回想着之前在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那可是小王爺啊,自認為牛逼加尊貴的存在,卻硬是讓我踹成了太監!人家就算面子上能下來,裡子上也下不來啊。可笑的是我居然天真地認為那樣的大人物會對我這種小人物以德報怨。
看來我終究還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