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猡立即上前,“王子,為何突然說起這?”
“這次,我已有了決心,這是一個賭命的決定。叉猡,我不想你是因為當初的親衛誓約,才聽從命令。我希望是因為認同我,真心甘願犧牲。”
叉猡阖眼之際,已然單膝而跪,語意決然,“王族親衛,以命立誓,永世效忠你,碎骨毀身,至死方休!王子,請你無需顧慮,盡管下令,王族親衛必會誓死追随,助王子平亂稱王。”
“叉猡……”
“請王子下令!”
“好,叉猡聽令,回去之後盡快召集所有的王族親衛。”蒼越孤鳴說罷便走,視此處的第三人猶如無物。
叉猡慢一拍地反應過來,對着無所事事的随雲遠的後背就是一記猛拍,“你在發什麼愣!貪生怕死,怎能成事!”
随雲遠被拍得幾個踉跄,險些栽倒,這其中雖然有順勢誇張的成分,卻也借此拉開數步之距,“是召集所有的王族親衛,又沒有我。”
“那是因為你沒有答應!王子又豈會勉強你去!”叉猡憤然道。
“為什麼這種時候就突然敏銳起來?”随雲遠誇張似的揉了揉肩膀,“你知道他要做什麼嗎?”
“不知道。”叉猡回答得理直氣壯,擲地有聲,成功地噎了随雲遠一下,“效忠于王,職所應當!”
“競日孤鳴也是苗疆王室,你為何不效忠于他?”
“這是什麼大逆不道之言!”叉猡厲色駁斥,“王子才是苗疆正統。”
“何為正統?天阙孤鳴才是祖苗王嫡系。或者再往前推,孤鳴王室也不過是這片土地上一個較為強勢的部族,東吞西并,統合立朝。既然效忠的是王權,這個王和那個王到底有什麼分别?鸮羽族中以母系為尊,為何又選擇一個明顯弱勢的王儲追随?你和那個老夫子并不相同,無意挾天子而令諸侯。”
“那個老頭子就是不懷好意。不對!”叉猡話說到一半忽然醒悟過來,“你都胡說八道了一些什麼啊!不過就是怕死,哪裡來這麼多的廢話。哼!”
“是啊,我很惜命的。”随雲遠點頭應和,随即溜走,隻留下一句氣得叉猡跳腳,“若小王子敗亡,我即刻就跑路了,才不會管你們死活咯。”
而石室之中,撼天阙一人對峙王族親衛的包圍,仍是傲然。
“哦?走了一趟邊境,助長了你的狗膽是嗎?”
“撼天阙,你的歹毒心思,我已然看穿!”蒼越孤鳴不讓分毫,領率在前,“我絕不會讓魔世進軍苗疆,讓你如願!”
“哈哈哈哈哈……你怕了,是魔世還是我!”
“你真正是瘋了。不僅想分裂苗疆,還引魔世來犯,屆時将是亡國滅種,生靈塗炭啊!”
“那又如何?哪場戰争不死人?現在才來說這些,不覺得太遲了嗎?”
“這是不同的事情!是你本事不夠,才會想要借助魔世之力,若否,你大可靠自己殺掉競日孤鳴。”
“你想看我的本事,那就來啊!來和我戰啊,你若能生還,我就讓苗疆少死幾個人!哈哈哈哈哈——”
話說至此,已無需再言。
“王族親衛。”
“在!”
“将眼前叛逆之人,誅殺。”
一道命令,數道殘影,全數沖向撼天阙,卻盡數為虛空滅破招擊退。配合無間的攻勢,幾如一體,然而在撼天阙強悍無匹的功體之下,仍是徒然!撼天阙越戰越勇,越戰越狂,殺意侵染眉峰,無邊壓力陡然激增,衆人皆是嚴陣以待!
“真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就讓我盡情一戰罷。”
蒼越孤鳴極招再攻,一力皇世經天蒼河星轉,氣機雄健,力破萬裡,但撼天阙不過信手翻轉刃花,漫不經心一般應下,另一隻手運使功力各個擊破王族親衛之餘,甚至還能還擊以威力更強的同一招蒼河星轉!這一擊盡破蒼狼守禦,新傷舊患一并引發,雖則他勉力以刀支撐自己不肯倒下,但慘白的面色與喉間不斷翻湧上來的鮮血,分明昭示他的重創。
“王子!”叉猡第一個反應過來,急速奔來從後緊緊攙扶住他。其餘親衛也迅速爬起,呈現拱衛陣營圍繞周遭,警惕盯着撼天阙步步逼來。
“你怎能同時會兩種寶典武學?這不可能!”苗疆王室不傳之秘,皇世經天寶典的三部武學相互克制,強行同時修煉隻會爆體而亡,是以王室成員都隻會選擇一部最為契合的功法。如蒼越孤鳴和千雪孤鳴的星辰變,競日孤鳴的輪回劫,皆是如此。
“确實不可能。不可能隻會兩部而已。皇世經天,輪回窮劫!”撼天阙将蒼越孤鳴與王族親衛的合圍再度擊碎,衆人全數重創在身,被強勁功力打出門外林地,鮮血淋漓在地混雜,竟一時分不清是誰流下的血,“你的膽識值得一觀,但你的實力卻是可笑。”
“……就算,就算死,我也絕不能讓你拖着苗疆陪葬!苗疆子民萬千,不是你一人之玩物!”
“是嗎?那就死吧。”撼天阙揮刃在手,刀口已然直逼蒼越孤鳴的頸側!
軟紗疾出纏繞血刃神罡,隻在一瞬就碎成無數布縷,但陣法水光閃滅之際,已将蒼越孤鳴與叉猡二人後撤出圍。
撼天阙收刃背手,眉眼之間頗有不屑,“抱頭鼠竄的野丫頭,你不是已經逃了嗎?安怎又回來找死。”
随雲遠卻不答他,隻将目光放向斜後方的黑暗林間,神情更為不耐,“即使到了這一步,你仍要坐視無為嗎?戰兵衛将軍!”
手持着幽靈魔刀而出的,正是夙本人。
撼天阙一見到此人,便更如受到進一步的刺激,他仰天長笑數聲,如泣如狂,“好!好得很!你來得正好,來啊,來殺我啊!看看最終死的究竟是誰!”
“舅父小心!”
“這是苗疆祭祀台陰九玄舍命送來的幽靈魔刀。”随雲遠在撼天阙起招之前,迅速插言,轉移注意,“但戰兵衛将軍認為這是競日孤鳴的陰謀。”
“陰謀?哼。”撼天阙将目光鎖定蒼越孤鳴所在,“看來,與魔世勾結的并非隻有我一人啊!”
“什麼!這不可能!”
‘雲姑娘推斷北競王很可能以中原作籌碼,交換帝鬼殺你’
撼天阙一臉無謂,卻有耐心地看着夙一筆一劃慢慢在地上寫完字。
“殺我?好啊!我倒要看看,所謂魔世之主,到底有幾分斤兩!想要撼天阙的命,那就來啊!看看最後是誰要了誰的命!哈哈哈哈哈……”
随雲遠露出十二萬分的無語情态,她忍了又忍,終于是沒忍住吐槽,“你這樣上來直接拆我的台,真正好嗎?”她眼見夙回應以不甚明白的疑惑眼神,更覺得心中一口老血,“我現在相信你們兄妹,舅甥的天真是一脈相傳。到底為什麼王室之中,能夠有你們這樣的人存活啊?”
“難道世間就得剩你這種心思詭谲的老鼠嗎?”撼天阙說話之間已然接過夙奉上的幽靈魔刀,對着随雲遠譏笑連連,“維持苗疆内部自相殘殺,彼此消耗,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你會真心幫助苗疆?”
“我沒有做這樣的事情。”随雲遠隐約感到撼天阙所說有種違和之處,但她一時沒想出這怪異的原因,隻是依照本意回答。
“你收集西苗部族傾向,往往借口部落摩擦之事,設法調動那些不服之衆的防區。這件事情,你也有向他說明嗎?”
“雲遠,你真正在做這件事?”蒼越孤鳴聞言問道。
“所有的調令,你全部知情,我從未有隐瞞。部落摩擦,也是實情,絕無一字虛假。”随雲遠坦然而答。
“你當然不會玩弄那樣低級的謊言。”撼天阙哼笑一聲,似是十分開懷蒼越孤鳴此時的驚怒之色,“你隻将事實按照需要擺開,就達到了排除異己之效。甚至不必親自動手。”
叉猡至此已然聽不下去,更因為随雲遠許多西苗情報本就來自于她,她深感自己做了幫兇,不免怒火更熾,高聲喝問,“随雲遠!你到底為什麼做這種事情!”
“為什麼?”随雲遠比她更加奇怪道,“許諾自立的是撼天阙,有本事他們将來找本人算賬,你們有何可急?能為他所煽動的,本就是不服王化的勢力,與競日孤鳴相互消耗有何不可。”
“這其中徒耗的,盡皆我苗疆之血!”蒼越孤鳴厲聲駁斥。
“那你要放棄複仇嗎?”撼天阙包含譏諷的沉聲笑出,“放棄你的血仇,你的恨,就讓敵人的陰謀得逞,安享王座。”
“你!”
撼天阙未理會蒼越孤鳴的激憤,擡手指向随雲遠的額心,“你非苗民,當然事不關己。”
随雲遠無謂回敬,“你半生心血定苗疆半壁,不也坐視其付諸東流嗎?”
“哈哈哈哈……我要毀滅的,是整個苗疆!”
“苗疆,是什麼呢?疆土,人口,還是王族?比起競日孤鳴這樣一個具體而切實的存在,苗疆隻是一個虛泛的說辭。苗疆不會毀滅的,即便孤鳴王室失卻權柄,這片土地也會擁護新的王朝,新的王者。你所能毀滅的,隻有你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