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熱正一股腦将抽屜裡的書本倒出,回頭看見林舒呆呆站着,便喊她:“林舒!一起來呀!”
林舒回過神來,朝她笑笑:“你們玩,我收拾東西。”說着,她把自己的書箱從教室後面拉過來,将抽屜裡的書整齊地放進去。
餘熱不解并大為震撼:“你在收拾什麼?”
“我要把書全帶回家。”
“不是……為啥呀?這書還能有啥用?”
“嗯……”林舒的大腦飛速運轉。她是想着萬一之後去支教、做義工能用上這些書和筆記,但不能這麼跟餘熱說,就随便編了個借口:“當作紀念吧!”
餘熱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我們高一15班都沒留下大合照當作紀念。”
她翻出手機一頓操作,林舒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一下,彈出餘熱發在高一班群的信息:【同學們,十分鐘後升旗台集合。】
緊接着,手機“滋滋”震動個不停,數條信息同一時間彈出,大家響應熱烈:
【對啊,我們都沒拍過集體大合照!】
【叫上宋老師吧。】
【還有張級長。】
……
林舒跟着餘熱到升旗台,已經有不少同學在候着了。餘熱急急忙忙去排隊形,林舒失去同伴,與熱鬧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便一個人靠在最邊上的柱子發呆。
“嘿!”有人在身後喊了一聲,想吓她。
但林舒沒被吓到,回頭看到是祁相宜,隻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但祁相宜對于這打招呼模式感到不滿,撅着嘴抱怨道:“林舒,你對我好冷漠哦!”
“我沒有。”林舒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是語氣很溫和。
“你有你有你就是有!你不僅對我冷漠,還對所有人冷漠,對這個世界都冷漠。”祁相宜說,“舒舒,我懷念以前那個貪玩愛笑的你。”
祁相宜直來直去的,藏不住心事。她早就察覺到林舒的變化,但是餘熱攔着不讓她問,說每個人都有秘密,既然林舒選擇沉默,那作為她的朋友就該跟她站在同一陣線,共同守衛這個秘密。
但是,剛剛祁相宜走出教學樓,看着遠處一個小白點靠在柱子上,若不是校服衣領上藍色的蝴蝶結随風飄起,她都要覺得那個小白點要跟身後的柱子融為一體了。
她朝升旗台走去,小白點逐漸變得清晰,這下她看清了,小白點是她那好久不笑的好朋友。怪不得她會覺得這個小白點與柱子融為一體,因為林舒已經在這個世界上當背景闆當了很久了,久到大家都忘了曾經有這麼一個聰明漂亮、活潑明媚的女孩。
林舒聽到祁相宜說這番話,感到有些意外,擡眼對上她的視線,發現對方的眼睛裡充滿難以言表的悲傷,不禁困惑地皺皺眉,張嘴剛想說什麼,就被對方搶先說了:“舒舒,為什麼你看起來這樣悲傷?”
為什麼呢?
也許是因為意識到再也不會見到那個愛她勝于一切的陳彥森,意識到這個世界裡隻有她背負着過去所有的記憶,意識到離開陳彥森會讓他過得更好。
也許是因為意識到自己深藏着龌龊的私心,為着一個外人看來豔羨的完整家庭的虛名、自私地期望一直活在父母的羽翼下的私心,不顧為她犧牲了幾世的媽媽的感受,差點就讓這個錯誤的家庭繼續錯下去。
思緒翻湧之際,耳邊傳來同學們的交談聲:
“這次之後,也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會再見面了。”
“你這小子,要出國了還高考,以後放假常回來找我們玩啊。”
“不過我之後也不會考慮在南苑讀大學。”
……
她站在告别聲中,覺得自己被巨大的悲傷淹沒。
“就是有點,”林舒忍住湧上胸腔的酸楚,艱難說話,“有點舍不得你們。”
祁相宜看到她快要哭了,眼眶也跟着紅了,上前抱住她:“怎麼說這話啊,我們隻是畢業了,又不是不再見面了,以後還可以多約出來玩啊。”
“好,”這次,林舒沒有反駁,而是附和道,“以後多約出來玩。”
這時,餘熱一個大嗓門吸引所有人目光:“集合啦!排成四排,女生前兩排,男生後兩排。”
一頓鬧哄聲下,所有人找好了位置站好,林舒被祁相宜拉着站在第二排最右邊,她往後看了看,陳彥森站在第一排最左邊。
有些時日沒見到他了,感覺他瘦了一些,側臉輪廓硬朗分明,喉結凸出,輕輕擡起下巴,一臉漫不經心地直視前方,渾然天成的倔強和疏離感讓他多了幾分成年男子的魅力。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來來來,全體都有,看鏡頭!”餘熱又喊一嗓子,林舒連忙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鏡頭。
“茄子——”
咔擦一聲,定格下所有人18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