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被陳彥森牽着走出醫院的時候,整個人狀态都是遊離的。
她失去了感知和思考力,任由陳彥森擺布,讓她戴頭盔就戴頭盔,讓她上摩托就上摩托,讓她抱緊他就抱緊他。
她把頭靠在陳彥森的背上,幹瞪着眼睛,看着一旁的景色瘋狂後退,覺得這個場景有點像動畫片,說不清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隻覺得很不真實。
她摟住陳彥森的手不禁緊了緊,但身前的人身子冷冷的,沒有她熟悉的體溫。
“陳彥森,”她驚呼,“你好冷。”
可是沒有得到回應。
她開始慌了神,坐得不安定,又喊了一聲:“陳彥森,你真的是陳彥森嗎?”
她覺得自己喊得很大聲,大到震得耳朵生疼,但是前面的人依舊不斷往前開。她六神無主,拍了拍前面的人,又四處亂動尋求一個下車的機會。
摩托車在此時猛然停下。
林舒飛身下了車,跑到車前,手忙腳亂取下駕駛員的頭盔。她又急又失章法,取頭盔時沒有注意力度,但對方并沒有責怪,反而關切地問她:“林舒,你還好嗎?”
看到頭盔下是一張熟悉的臉,她松了口氣,張口說:“你好冷啊。”
她一張嘴,聲音就被風卷跑了。她這才發覺現在正刮着大風,風吹在臉上、手上生疼。
“因為台風馬上要登陸,現在降溫了,風很大。”陳彥森溫柔地為她戴上頭盔,“我沒事,你别擔心。”
“好,”林舒笨拙地點頭,“我不擔心。”
“那上車吧,我們回家。”陳彥森依舊溫柔地笑。
“好,我們回家。”林舒很聽話,陳彥森說什麼她都信,說什麼她都聽。他說沒事那就是沒事,說回家那就一起回家。
她乖巧地上了車,坐穩,摩托車在下一秒立即啟動,朝路的盡頭駛去。
好像沒過多久,又好像過了許久,摩托車駛進車庫,停在某一單元樓下。她跟着陳彥森上樓,進屋,換上他找出來的幹淨衣物,呆呆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陳彥森進廚房搗鼓一番,端出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招呼林舒過來:“來吃點熱的暖暖身子。”
沙發上的女孩窩在陰影處,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
陳彥森端起桌上砌好的熱茶走到她身邊,順便打開沙發邊上的燈。暖黃色的燈光灑下,少女的臉像從森林的迷霧中浮現出來,清晰可見。
她睫毛輕顫,眼角挂着未幹涸的淚痕。
她在哭。
陳彥森心一顫,抱住她,輕撫她的後背,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把話咽回肚子裡。
林舒開口,似在呓語:“為什麼呢?為什麼能救下李洛詩,能救下張綿綿,能救下楚卿,卻救不了她呢?”
“為什麼呢?”她繼續呢喃,“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陳彥森,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陳彥森剛想說什麼,卻被林舒打斷了,她自顧自地繼續說:“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是不是我做漏了什麼?是我的問題嗎?是我害死她嗎?”
這次陳彥森吐字很快,争取在林舒再次說話前争到說話機會:“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是她的家人錯了。”
“不是我的錯嗎?”林舒含着淚,呆呆看向陳彥森。
“不是你的錯。”陳彥森回答铿锵有力不容拒絕,手上的動作卻很輕,輕輕捋了一下林舒額前的碎發。
“我這次已經來得很及時了,我明明可以救她的。”
“對,你已經盡力了,你已經做到最好了。”
“我盡力了,我做到最好了。”
“對。”
“可她還是死了。”
窗外狂風作亂,吹得窗戶砰砰震動,桌上的面條不再冒着熱氣,慢慢軟榻下去。沙發上的兩人緊緊相擁,在接近世界末日之際,依偎在一起。
……
林舒醒來的時候,外面天空清朗,沒有一絲雲,台風已經過境了。她去看床頭的鬧鐘:16:43,她竟然睡到了下午。
她連忙一骨碌翻身下床,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就沖出卧室:“陳彥森!”
從廚房傳出回應的聲音,接着穿着圍裙的陳彥森出現在她面前:“早啊,飯馬上就好了,你去洗把臉就能吃。”
林舒雖然睡懵了,但還記得剛剛看過時間的:“早?不早了吧,都快傍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