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仙預見了,三日之後将有大災發生,你家中的那位,怕是在劫難逃。”
陳今浣說出“家中”二字時,對方的神色明顯動搖了幾分。此人足夠聰明,卻沒有足夠多疑,有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隻要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信息,他自會将其補全——用他心中最害怕的答案。
“三日……莫非是野狗子?”
陳今浣看着他,笑而不語。
“果真如此麼,可惡,從潤山歸鄉起碼要七天七夜……”泠秋托着下巴來回踱步,眉眼之間的焦急顯而易見,他已經徹底亂了陣腳,完全沒有了先前的氣定神閑。
好,隻差臨門一腳了,為了讓這出戲碼更加逼真,陳今浣開始了他最後的表演。
“救、救命…我不要死!啊!”
他不再僞聲,突然用本音大叫起來,這一變化很快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你們、都看着我幹嘛?這是哪裡……救命啊!綁架了!”
陳今浣的浮誇演技卓有成效,這些道士們已經完全相信他之前的表現是冥漿娘娘上身了,見他不再用女聲說話,一些人甚至開始哭爹喊娘。
“娘娘的使者,你别走這麼快,俺的願望還沒說完呀!”
“哎呦,泠秋師兄,你怎麼不多留祂一會呢?”
“也不知道冥漿娘娘聽沒聽見咱們的呼喚,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就這麼溜走了啊!”
此時此刻,再也沒有誰去怪罪陳今浣暴起傷人了,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接下來,輪到他主動出擊,獲取線索了。
“你們這幫賊人還不快放了我,你,那個打着繃帶的家夥,你就是他們的老大吧?我警告你,你若敢動我一根汗毛,我老爹不會放過你的!”
冥漿娘娘已經“走遠”,道士們也自然不再客氣,他們恢複了站立,語氣變得冰冷。
“出言不遜!這兒可是潤山長明觀,你一個朝廷分發給我們求道的罪人,還敢在此造次,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是罪人?我可是大隋的功臣,休要放肆!”
“哈哈哈哈,隋朝?現在都元和十年了,你那隋朝已經滅了兩百餘年,你說你是前朝功臣,豈不是說自己已經尋得了長生?”
“老二,莫跟一個癡人浪費口舌。師兄,咱們接下來拿他做什麼?”
“依我看,還是把他獻祭了比較好。”
“那不純純浪費嗎?”
借着他們讨論的間隙,陳今浣在心中盤算起來。目前已知的信息有如下幾點:第一,那顆藥起作用了,他從死刑的現代穿梭到了被複生的古代;第二,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座道觀,坐落在名為潤山的高山上;第三,這裡的人們對于長生有着某種超乎尋常的執念,他們所崇拜的神祇,光從名諱來看就詭異無比,其中還隐藏着許多秘辛。
還有就是,現在的他似乎得到了一具非人的軀體——他的雙手毫無血色,像死去多時的屍體那般慘白,有什麼東西在為身軀提供活力,它像心髒那般跳動。少年解開衣襟,赫然看見自己的胸膛上攀附着一團黑色的瘤狀物。
那東西整體呈不規則的橢圓形,黏稠滑膩的表面不斷湧動着。焦油般的黑泥之上,閃爍着大大小小的眼狀結構,眼睛們與陳今浣對視,伸出了許多根細小的觸須,順着他的脖子蜿蜒而上,想要觸碰他的臉頰。
他連忙系好衣襟,阻止了那團怪異的東西。看樣子現在隻有這顆腦袋還屬于自己了,至于這副身體——那些人口中的藥骸究竟是何物,他決定暫時不去細究。
不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但他會出現在這裡,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這美好的新人生,我陳今浣收下了!
“癡兒,想到什麼這麼開心?泠秋師兄已經決定了,讓你拜入咱靈丹殿,快點起來,随我去見淮胥真人吧。”
一個瘦高的道士把他從地上拽起,這時他才發現附近的人群全都走光了。看來他們已經讨論出了結果,不過這個負責接引的家夥,對這個結果似乎不怎麼高興。
跟随他的腳步,陳今浣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廟堂,廟前香火寥寥,正門大敞,陳今浣卻在廟裡看到了一個不可能出現的人。
那人正是宣判他死刑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