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嗚哇哇哇啊啊啊!”
一團塊狀的黑暗尖嘯着沖出了洞穴,它黝黑且不透明,帶着一種奇特的眼花缭亂之感令人目盲。它肥碩的身軀大到要把洞口堵滿,而它的流動性卻讓它不至于被自己卡住,後方蜷曲的軀幹依舊源源不斷地從廊道的晦暗中鑽爬出來。它瞬息萬變,轉動、回旋,它躍動着、伸展着,拖着流膿的身體向前進入了潤山。
陳今浣一個閃身躲進洞壁的凹槽中,滿意地看着那些怪物融合、發狂。他緊緊跟在黑暗團塊之後,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它把潤山鬧個天翻地覆。
然而離開山洞後,陳今浣卻傻了眼。他的“前輩”不堪重用,一出去就被秒殺了。
巨大的怪物蕩然無存,灌木叢中灑落着一塊塊大小不一的黑色團塊,它們就像是被丢進烈火的冰塊,還來不及反應就化成了蒸汽。土地上殘留的黑色急劇收縮,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同時,陳今浣的脖子上傳來一絲涼意,一柄閃着寒芒的利劍,正橫放于他的脖頸前。
“癡兒,怎麼是你?”對方的聲音聽起來頗為熟悉,這不是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泠秋麼?
“師兄,是我沒錯,你快點把劍放下……”
“抱歉,我還以為又是怪物沖了出來。”泠秋把劍從少年脖子上拿開,甩去劍身上的漿液,把它插回了劍鞘,語氣溫和了不少。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陳今浣,開口說道:“看樣子你已經順利拜入師門,今後若有困難随時找我,長明觀的師兄師姐都是很和善的人。”
“哈哈…好、好的。”
“不過話說回來,潤山的防禦系統相當完善,這佹子是怎麼闖進來的?”
佹子…闖進來?泠秋他不知道那東西是淮胥真人豢養的麼?這可是個不得了的信息,或許日後能利用這一點來挑撥離間。
“不知,我采藥時昏了過去,醒來就在那隻鬼…佹子旁邊了。”陳今浣曾聽說,“鬼子”是道士對妖魔邪祟的蔑稱,這個同音的“佹子”,或許也是意思差不多的詈詞。
“我們說的佹子,就是常人所說的佹怪,一類怪物的統稱。幸好這佹怪還沒長成,不然你可能兇多吉少了——你沒受傷吧,要不要師兄背你下山?”
“多謝師兄關心,我還能走。”陳今浣搖了搖頭說。他知道,行騙想要成功,就要立好人設。相比脆弱服軟的小弟,泠秋應該更希望他能堅強。
他猜對了,泠秋聽到他的回答後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那就好,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裡。佹怪雖然已經被我消滅,但難保不會再有其他危險。跟我來,我帶你回長明觀。”
兩人沿着潤山的小徑快速前行,陳今浣裝作腳步踉跄的樣子,泠秋時不時回頭看他,眼中滿是關切。
這效果也忒好了點,陳今浣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罷了,當務之急是搞清楚泠秋口中的佹怪是個什麼東西,以及他這幾天去了哪裡。
“師兄,你說的佹怪,是種什麼樣的存在?”
泠秋皺了皺眉,似乎在思考該如何回答。
“你,可曾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觸碰過‘太虛’?”
“沒……”
“就算是身為介生的你也沒能成功麼……扯遠了,佹怪的來源有很多種——想要觸碰太虛而陷入瘋魔的修士,大尊們無意間投下的虛影,被某種力量轉變的普通人,等等。”泠秋說着說着就停了下來,他站在青石闆的台階上,擡頭看着萬裡無雲的天空,停頓了很久後才繼續說道,“我們這些人,一方面要從佹怪的威脅下保護民衆,一方面又要冒着變成佹怪的風險尋求長生,很諷刺不是麼?”
陽光的照射下,陳今浣似乎看見泠秋的道袍上滾落了幾點淚花,而更令人矚目的,是他腰間挂着的粉色香囊,已經染上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