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胥真人瞪圓的眼睛又眯了回去,他從蒲團上站起身,拍手三下,一個矮胖的道士從大殿的立柱後走了出來。胖道士雙手捧着一塊檀木托盤,托盤上擺放了一顆香球、兩枚丹藥和幾張丹方。
“味象,把東西給他吧。”
矮胖的道士把托盤交給了陳今浣,與此同時,淮胥又拍了幾下手,提高嗓音向門外喊道:“澆書、醒石,把他帶上來。”
兩個瘦高的道士押着一個穿着白色道袍的人走進了大殿,那人被五花大綁起來,是個陳今浣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十六隐’已經找到那個害你擅闖禁地的奸人了,你來看看,是不是他?”
那人被粗魯地推倒在地,他看上去憔悴不堪,眼窩凹陷滿臉愁容。他勾着頭一言不發,身上被麻繩勒出了深深的痕迹,手腳末端已經發青發紫,面對這莫須有的罪名,這個倒黴的男人一定相當無助吧。
他的眼睛,在向陳今浣求救。
隻可惜,他求錯了人。那雙眼睛裡好不容易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卻要面對被冷水無情澆滅的宿命。須臾,陳今浣猶豫過後選擇将“冷水”潑出,即便它會奪取此人的性命,即便他知曉覆水難收。
“沒錯,就是這個人。”
那人眼睛裡的火焰,由希望轉為憤怒,再由憤怒轉為怨恨。
接着,他歇斯底裡地咆哮起來:“開什麼玩笑?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怎麼可能去陷害你?!”
“就是他,真人,我可以确定。”
“你是不是有毛病!老子他媽的才第一次見你,你他娘的純在這放屁!”
“肮髒!澆書、醒石,把他的嘴給我堵住!”
陳今浣斜觑了他一眼,那人被堵住嘴巴卻還想着發聲,最後被瘦高的道士一棍棒敲昏了。那一刻,無關緊要的畫面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神話中替罪的羔羊,中世紀被處刑的女巫,久久未得昭雪的冤案……天道無常,這世上又有幾人還相信善惡有報呢?
至少,他不信。
“醒石,體力活就交給你了,把罪人搬去今浣的寝舍吧。”
沉浸在内心世界的陳今浣被他的命令吓了一跳,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發生了病變。淮胥要讓這人住進他的寝舍,他沒聽錯吧?
“真人,您這是何意?”
“哎,你怎麼說也是靈丹殿的弟子,不會煉丹怎麼行?你不在的這些天,為師已經派人在你寝舍的後院放置了丹爐。”淮胥真人走到陳今浣身側,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左肩道,“看到托盤上的丹藥和丹方了嗎?這是最基礎的固魂丹,能夠穩固心神,以你的悟性應該不難煉成。”
“可是,這和那家夥有什麼關系?”
“這是為師賞給你的,拿他去煉丹吧。”
聽了這句話,他再看托盤上那顆黢黑的丹藥,頓時覺得胃裡翻江倒海,但他不能表現出任何異常,否則他的下場可能就和那人一樣了。
拿他來煉丹麼?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陳今浣知道,這是淮胥真人對他的又一次考驗,也是一次警告,他必須将丹藥煉成,并且他确實需要穩固心神。
他知道,“這種事”無論哪個時代都會有,人們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吃人而已。
這并不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