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今浣在飛劍距離地面還有十米的高度時縱身躍下,泠秋似乎發出了一聲驚呼,但他已經聽不真切了。他想要,想要那一地的屍體,因為它們是獻給自己的,都是他的東西!
他從高空墜下摔到地面,卻依舊感覺不到疼痛,此時的陳今浣幡然醒悟——這座請神台請的,正是他自己啊!
多麼虔誠的祈求啊,他必須回應人們的祈求。
回應……
泠秋收起飛劍,眼睜睜地看着陳今浣用藥骸将請神台上前來支援的同僚們一一撕碎,并往淮胥真人的方向奔去。台上哀嚎聲此起彼伏,泠秋一時間僵愣在原地,他看着地上灑落的道袍和殘肢,忘記了思考,忘記了呼吸。
不應該是這樣的,長明觀的傳統,不是根據占蔔,從衆多弟子中挑選一人來連接太虛麼?這些候選人,為什麼全死了。
是他殺的,那個介生!
頭腦混亂的泠秋服下一枚固魂丹,總算是恢複了清醒。他從背後的劍匣裡抽出一把長劍,怒吼着沖向沉迷在屠戮中的陳今浣。
“疏忽了…是師兄錯了,師兄這就讓你停下來!”
泠秋一個箭步沖到了陳今浣的背後,他舉起手中的劍,對準少年的脖子,狠狠向斜下方揮砍而去。然而,他這用盡全力的一擊,卻被兩根幹枯的手指輕松接住。
“泠秋,你是個聰明人,不要阻止他,否則為師就回不來了。”攔住他的正是淮胥真人,隻見他雙眸漆黑一片,完全沒有虹膜和瞳孔,顯然沒有從入佹當中徹底脫離出來。
“可是——”
“将錯就錯,長明觀不能失去淮胥真人,不能失去我!”
“那就換我來吧,換我連接太虛!他,還有他們,這些生命不該就這樣逝去啊!”
“你不想救你的妹妹了麼?”
僅憑這一句話,淮胥就澆滅了他所有念想。
泠秋沉默了,他死死握住拳頭,直到指縫間淌出一縷縷殷紅,才緩緩松開手。血液順着手指一滴滴墜落,滴答滴答的輕響代替了他的回答。他意識到,自己嘴上說着為了大道蒼生,但實際上是一個無比自私的人。
他垂着頭,嗅着空氣中的腥臭味,默默等待哀嚎聲停歇。
淮胥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着泠秋。他眼白中的墨色已然褪盡,順利地從入佹中脫離了出來,代價是六十五條人命。
與此同時,陳今浣也停止了殺戮,他坐在一具開膛破肚的屍體旁,興高采烈地捧着一顆心髒。他隻是看到了一堆無人認領的屍體,順勢采集一些“藥材”而已,他并不覺得這有何不妥。
因為,現在輪到他入佹了。
陳今浣看見手中的心髒長出了一張臉,臉上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它的嘴唇翕動,吐出一些意義不明的音節。他被吓了一跳,雙手像是被火焰燙到一樣連忙松開,可那顆心髒卻并不想離他而去,冠狀動脈一根根伸長,纏在少年的手上。
紫紅色的血管力大無窮,它們順着手臂向上攀緣,緊緊勒住了陳今浣的脖子。
他拼了命地想要掙脫束縛,終于把自己的腦袋給勒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