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下他的頭?他不是你的同伴麼?你這是何意?”一連三個問句足以得見李不墜的困惑。
“你還記得我說過他是介生吧?介生要想發揮藥骸的全部力量,必須讓它脫離神識的掌控。”泠秋簡短地解釋着,面露難色。
見李不墜仍然沒有拔劍的意思,陳今浣上前一步抽出他腰側的佩刀,将其橫舉于身前,刃鋒朝向了自己的脖子:“還是我自己來吧。”
陳今浣敢放心大膽地這樣做,一方面是相信泠秋的能力,另一方面是他觀察發現,自從有了那塊玉佩,他就算沒了身體也不會失去意識,這樣至少能讓事态處于可控範圍之内。
疼痛隻是一瞬,他眼一閉心一橫,砍斷了自己的脖頸。金屬的冷跟血液的暖交織在被切開的頸部,他對藥骸發下了最後的指令,摘下自己的腦袋遞給了師兄。
他緊緊盯住自己的身體,滿心期待。
在他的注視下,那具藥骸抽搐了一會兒便開始變化——蠟白的皮膚龜裂開來,露出藏在下面的粘稠黑漿,它像海底熱泉那樣翻湧,鼓出的氣泡卻長滿了細密的眼點,迅速膨大變形。氣泡上的眼點逐漸凝聚成眼珠,它們來回轉動,似乎在搜尋着什麼,然後齊刷刷地看向李不墜,并向他發起了攻擊。
好在李不墜反應夠快,他收起右手的真氣,一個後撤步躲閃到一旁,任那洶湧的火浪直直沖向朝他撲來的藥骸。兩股來自太虛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引得周圍的空間發生了扭曲震蕩,祠堂的牆壁被震塌,那尊十隻手的佛像暴露在陽光下,金光璀璨。
而佛像散發出的金光,似乎還吸引了一些别的東西。
泠秋跟李不墜合力将火焰和藥骸圈在原地,不讓它們的戰鬥造成更大的破壞,二人的注意力全放在這邊,絲毫沒有留意遠處那影影綽綽的人群。
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幅怎樣荒誕的景象呢?神聖的佛像端坐于陽光下,用那慈悲的眼眸注視着面前纏鬥在一起的兩隻怪物,戰況激烈,不成形的殘肢散落一地,它嘴角含笑,仿佛在欣賞一場鬧劇。
它靜默地注視着,漆黑的陰影逐漸壓制住了橙紅的火光,無比詭谲,卻又神性十足。當最後一縷火焰被吞噬殆盡,藥骸也平靜了下來,那團黑瘤比平時膨大了許多倍。它在地上蛄蛹了一會兒,突然像個人一樣站了起來。
“道士,這是怎麼回事?”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李不墜警惕起來,他的右手再次聚集真氣,做好了戰鬥準備。
泠秋捧着陳今浣的頭,他的目光始終聚焦于佛像頭頂的天空,似乎沒有聽見旁人的呼喊。
“師兄,你還好嗎?好像出狀況了。”見他呆愣在原地,陳今浣用牙齒輕輕咬了下他的手掌,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神谕……你們看那天上的金光,這是神谕降臨的前兆。”
随着泠秋的話語落下,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佛像頭頂的天空。璀璨的金光自雲端降下,與佛像的光輝融合在一起。這刹那,天地彼此相連,金色的粒子彙聚成一條條光帶,緩緩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金色漩渦。
“這就是神谕麼……”李不墜遙望着那金色的漩渦,眼中滿是震驚。他雖然聽說過神谕的傳說,但從未親眼見過如此壯觀的景象。
“神…神來了!神來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兀地響起,二人轉過頭去,發現附近的村民不知何時全部聚集到了這裡。
“神來了!真的是神!”
“神啊!您可算是降臨了!”
“額滴神啊!”
村民們紛紛跪了下來,連連向二人身後的某物磕頭。
“這些人,難道全都信仰大庇祿遮納?”泠秋難以置信道,據他所知,大庇祿遮納的信徒并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