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人阿寶應聲倒地,紅的白的拉着淺黃色的絲,一股腦地從頭上那道口子裡跑出來,流到了地上,在青石闆上洇出一塊塊深黑。
那個發起攻擊的男子丢下手裡的刀,環抱着雙臂欣賞在地上抽搐的癡人,朝他啐了口痰道:“癡人就該好好待在卑田院,敢跑出來為禍世間,下場就是死!”
陳今浣和泠秋見狀,立刻沖上前去。徐巡緊随其後,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不解。
“你這人怎如此殘忍,癡人也是人,你為何下此毒手?!”徐巡怒斥那個男子,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那男子卻不以為意,他冷笑一聲,說道:“卑田院跑出來的瘋子,殺人犯,這種人留着就是禍害,我這是為民除害!你們幾個外地佬懂啥子,沒看到他手裡的那條人腿麼?”
“據我觀察,那截腿已經有了腐爛迹象,根部還沾有泥土,極可能是從墳裡刨出來的,并且那把殺豬刀也沒有使用過的迹象。”泠秋站了出來,他義正詞嚴道,“失控的癡人固然危險,但朝廷選擇設立悲田院收容癡人,而不是将他們統一處死,還不能說明問題麼?”
“那又如何?你管得着我?”
“大唐律法規定,‘癡’為廢疾,‘癫狂’為笃疾。癡者犯流罪以下,收贖;反之則依律處斷。癫狂者不僅流罪收贖,若犯盜及傷人罪應死,也應收贖,唯犯反逆、殺人應死者,才上請。綜上,這個癡人罪不緻死,也輪不到你來裁決。”
“嘴裡面一套一套的,真出了事你負責?”
“勿要多言,現在你才是那個殺人犯,我已經用傳音報官了。”
“傳音…還是個修道的?惹不起惹不起……我先溜了。”男子眼看形勢不利,說着就要開溜。泠秋趁他不注意甩上一道尋蹤符,放任其離去。
這邊,陳今浣蹲下身檢查阿寶的傷勢,他的手指輕輕觸碰着阿寶的頸部,感受到一絲微弱的脈搏。阿寶也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肥厚的嘴唇微微蠕動:“媽…媽……”
他看着這癡人的可憐模樣,心中升騰起一股名為憐憫的殺意。陳今浣像母親那樣撫摸癡人的臉龐,順着下巴撫摸過去,掐住他的脖子低語道:“可憐的娃,你想不想脫離這無邊的苦海呐?”
對方腦漿迸裂,方才的呼喊隻是無意識的唇音,他不可能再回答陳今浣了。
“你想啊?很想很想……那我現在就成全你。”陳今浣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扭曲的笑容,他掐住脖子的手逐漸收緊,卻在關鍵時刻被泠秋給攔了下來。
“癡人何苦為難癡人,收手吧,他還有救。”
陳今浣的臉上閃過些許不悅,他緩緩松開手,站起身,換上一副單純而迷茫的表情看向泠秋,裝作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議:“師兄,我剛剛做了什麼……我好像被某些髒東西上身了……”
泠秋對他的反應并不意外,但心中還是存有些許顧慮:“真的是被附體了?你不會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們吧?”
“千真萬确!騙你不是人!”
看着他那無比真摯、清澈如水的眼眸,泠秋心中的疑慮暫且被壓了下去。他從袖袋裡取出一顆散發着清香的丹藥,動作輕柔地将其推入阿寶微張的口中。而後,他雙手迅速結印,口中誦咒,施展仙法。隻見一道道淡綠色的光芒如同靈蛇般纏繞在阿寶頭上的傷口處,瞬間止住了汩汩流淌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