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真慢。”女将甩去槍尖殘穢,蔑視着看向陳今浣脖頸間的縛妖鎖,“這妖物沒在半路發癫?”
“托将軍的福,鎖得夠緊。”少年蹲下身,指尖撫過牆根新結的蛛網。雨珠順着絲線滾落,在觸及藍褐色藤蔓時突然蒸騰成霧——霧中浮現出一圈朦胧人影,正圍着巨臼跳着令人不安的舞蹈。
泠秋揮劍劈開幻霧,順道絞碎了城牆上的一片藤蔓:“信中所說的太歲祭器,現在何處?”
劍鋒尚未收回,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悶雷般的巨響,歐陽緊看向天邊騰起的血雲,身經百戰的她聲音竟有些顫抖:“那東西……根本破壞不了,甚至隻要有想象它的念頭,心中都會生出一股禁忌般的恐懼。”她将視線投向陳今浣,居然主動解除了縛妖鎖,“都道邪不勝正,但這次…恐怕得以邪克邪。”
言罷,她将雜務托付給一位心腹,拿起淩霄槍帶領二人往南邊趕去。
十餘丈高的青銅巨臼矗立在城南校場中央,臼身的紋路繁複卻不似任何一種已知的圖騰,一筆一畫間似乎在暗示着某種恐怖至極的遠古秘辛。數以千計的百姓如蝼蟻般沿着臼壁攀爬,每當有人力竭墜落,便有一道陰影從暗中竄出,将其撕碎後投入臼中。舂杵起落的轟鳴裹着骨肉碾碎的悶響,在校場上空凝成血色雲團。
“這些人,完全攔不住。”
話音落畢,青銅巨臼表面的紋路突然泛起奇異的光澤,那是一種直達神經的割裂感,仿佛将十二色視覺者的眼睛強行安在了一個色盲身上。
割裂感破開雨幕,将臼體暴露于衆人視野中——那些縱橫交錯的凹槽裡滲出暗金色黏液,沿着臼壁緩緩流淌,逐漸彙聚成無數張模糊的人臉輪廓。人臉的口部翕張,發出類似陶埙般的嗚咽聲,音調忽高忽低地磨挫着人們的耳膜。
“将軍别看。”陳今浣冷不丁地将手覆蓋在歐陽緊的眼睑上,身為軍中之人的女将下意識地反擊。
歐陽緊甩開那隻手,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她瞳孔驟然收縮——方才還在攀爬的百姓竟都變成了自己的模樣。無數個“歐陽緊”正用銀甲包裹的手指摳挖臼壁,指甲剝落的脆響在雨中格外清晰。
她當即怔在了原地,陳今浣無奈歎息,将視線轉向了旁邊的泠秋——這次他倒是學乖了,提前戴了塊繪有仙箓的深色面紗,并沒有受到幻覺影響。
“還是覆面系?師兄半遮面的模樣真是别有韻味,幹脆再抱個琵琶吧?”這家夥又開始說莫名其妙的話,泠秋已經習慣了。
“希望這紗對未受箓之人也有作用。”他從袖中取出備用的面紗,将它系在了歐陽緊額前。女将的情況有所好轉,并未立刻醒來。那些百姓還在用扭曲的四肢攀上臼壁,指甲在青銅表面刮擦出刺耳鳴響,仿佛在應和着某種古老的節拍。
泠秋嘗試駕馭飛劍将一名男子從臼壁上拉下來,對方卻猶如被磁石吸住了一樣,扯着紋絲不動。為了避免像早人火那次一樣的悲劇,他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