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明日就能回樓裡,現在怎麼出了這等事……”
說着說着,阿鸢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砸在明燭的手背上,積蓄的淚水從虎口處滴下來,很快浸濕了一小片被褥。
其實明燭這些天心裡也一直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卻是當事情發生後,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做。
顧夫人怎麼會無端暴斃?又為何正好是在小蝶接過茶盞的時候?
“小蝶被押去哪了?”明燭壓下心中的紛繁思緒問道。
“當時就來了官兵,小蝶姐就被扣走了。”
“官兵?”明燭心下一驚。
怎麼會這麼快,怎麼在第一時間就會出現朝廷的人來插手顧府的事?
“阿燭,樓主還沒回來,咱們也沒個可以主事的人……要真的是小蝶姐,就完了……”
“不會是小蝶。”明燭趕忙打斷阿鸢的猜測,她看着已經開始胡思亂想的阿鸢,就害怕她動了什麼可怕的念頭,一頭紮進死胡同裡,自己都把自己吓死。
“你想想,小蝶家中還有兄弟姐妹要養,她為了她的姊妹們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天天不是做工就是在做工的路上,怎麼可能做這種糊塗事。”
聽明燭這樣的笃定,阿鸢冷靜下來,細想明燭的話,确實是不錯。小蝶最疼家中姊妹們,不會幹這檔子事;而且以她日日謹慎的性子,若是真的做了,也不至于……
想到這,阿鸢竟然不敢往下去深思。
“阿鸢,你先冷靜,現在就等府中通知,我想這樣的事,總會有人通知樓主,她應該不久就會收到消息吧。”
“是、是。”阿鸢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下,伸手潦草地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鬓發,“顧老爺是吩咐了人去傳信的。我隻看有人把顧府大門封了,其他世家親眷被官府的人帶走了,說是有什麼大人物來了,我們這些人都被遣散回避了……暫時我們這些聆月軒來的人都出不了顧府,隻能等着顧夫人被檢查出來。”
阿鸢像是想起什麼,又道:“這次,調查的事不是顧府主要着手的……”
她的話說道一半,半是回憶半是推測,整個人也開始不确定起來。明燭耐心地等她回憶,卻在阿鸢剛要說什麼時,被一聲突兀的聲音打斷。
是敲門聲。
就算是剛剛那一段時間的安靜裡,明燭也沒有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這個人似乎不想讓人知道他的到來,就連敲門聲也輕得出奇,明燭聽見了,但沉浸在回憶裡的阿鸢沒聽見。
來人分寸拿捏得極好,又能在顧府全面封鎖裡來敲到她的門,武功和心思都是極細膩的。
“阿鸢,你不必着急,這事咱們都沒做,顧府的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咱們等着樓主的消息,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你看你滿臉都是眼淚鼻涕。”
明燭從袖中取出一方手帕遞給了阿鸢,她盡量不讓阿鸢察覺到什麼異常。
“嗯,最近我也是多心,雖然這幾天覺得小蝶姐确實有些怪怪的,但阿燭說的也有道理。”
阿鸢感激地看着明燭,她用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本來還欲和明燭講些最近小蝶的奇怪之處,聽了明燭的分析倒也覺得沒什麼了,加之自己确實看起來有些狼狽,阿鸢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了。
“總之最近顧府被看管的緊,你千萬也不能掉以輕心,就怕有人栽贓陷害、故意為之,咱們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你說咱們就是個普通讨生活的小女子……”
面前的阿鸢又一如既往開啟了自己的話匣子,話說了一半知道又扯遠了,也就咳了咳止住了話。
“我先回去了,阿燭你也小心些,最近不要在府内轉悠,我看那些錦衣挂刀的官兵不是什麼好人……”
阿鸢的話飄遠了,随着她出去阖上了門,屋内又重新回歸了寂靜,前院的喧鬧聲也聽不見了。
但明燭知道,敲門的人還未曾離開。
那人敲完門,便輕巧地從屋頂上翻身而過,躲藏在了屋後的竹林裡,隻是再好的身手也難躲過地上的碎葉,依舊發出了“咔嚓咔嚓”的細微聲響。
明燭心裡對來人的身份有了七八分的猜測。
“林燭姑娘,現在方便嗎?”
窗外的人語氣悶悶的,冷漠的語氣一如既往,就算是明燭說不方便,這個人也不會“禮貌回避”。
她走向窗前,毫不遲疑地推開雕花的窗子。隻見眼前的男子,白日卻穿着深黑的衣裳,面紗把他的臉遮了大半,可這渾身的冷冽氣質卻是這也遮不住的。他背着劍,目光沉靜地落在明燭的身上。
果然是邢嶺。
明燭還未開口問他來意,邢嶺倒是開門見山,一句廢話都不講。
“林燭姑娘,顧夫人是你殺的。”
這句話的語氣不帶疑問,硬是讓明燭心乍地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