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的油煙機轟鳴作響。
聶雨垚站在一旁,看着陳修安握着油罐,熟練地盤旋兩圈,往鍋裡倒油。
花生油鋪在鍋底,發出清脆的響聲。
聶雨垚盯着油鍋,看得入迷。
陳修安睨她一眼,将油罐放回原位,拿過籃子,把切好的牛肉倒進鍋裡翻炒。
聶雨垚目光上移,隻見他那張皎瑩如玉的臉沉着冷靜,握着鍋鏟的手骨節分明,手背上的青筋脈絡清晰有力。
好看的皮囊果然做什麼都讓人賞心悅目。
“鹽放哪了?”
皮囊的主人偏了一下頭,問聶雨垚。
油煙機的運作聲混着鍋鏟的翻炒聲,讓聶雨垚聽不真切。
她隻看見他動了一下嘴唇,但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于是她踮起腳尖,朝他湊近幾分:“什麼?”
陳修安被廚房裡亂糟糟的響聲吵得有些心煩意亂,扭過頭準備朝她加大音量,即将說出口的話卻被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塞在了喉嚨口。
濃順的長發蓬松地散開,包裹着這張小巧玲珑的臉,銅鈴般的眼睛帶着疑問仰望着他。
她的眼睛仿佛永遠都泛着水光,讓他想起了晚修放學回家必經之路的一面湖水,波光粼粼,靜谧清澈,深邃迷人。
四目相對,在她不知道的瞬間,陳修安有些失神。
“怎麼了?”聶雨垚催促他。
“鹽。”他移走了目光,表情沒有一絲波瀾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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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爛的陽光透過二樓的落地窗玻璃照射進來,晁昱然一隻手插着兜,一隻手夾着煙,站在窗前眺望着對面住戶的小花園,目光渙散,思緒早已飄向遠方。
昨夜從派出所回到家,聶若琪賭氣似的不理會他,自顧自地上樓回了房間。
晁昱然目送着她上了二樓,頭也不回地走進房間把門一摔。他一個人在原地默默的歎息,倦意全無,于是打算去茶室裡安靜地待一會。
一推開門就撞見了父親晁晏舟,晁昱然猝不及防地打了個顫。
倒是父親,像是恭候他多時了一樣,隻是淡淡地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明明他臉上的傷口那麼明顯,但父親還是立即垂下眼,一言不發地拿過桌上的罐子,拇指頂開蓋子,用瓷勺從裡面取出了一些玫瑰幹花。
桌子一邊煮着牛奶的玻璃壺平穩地運作着,晁宴舟調到了适宜的火候,讓牛奶不至于過熱。
晁昱然仍然呆呆的站在父親面前,沒有坐下,也沒有去擾父親的興緻,目不轉睛地看着父親把玫瑰幹花倒入牛奶中。
花苞在奶面上輕輕翻騰,晁宴舟終于擡起了頭,眸色冷峻的直視着晁昱然。
“唔系你錯(這不是你的錯)。”
晁昱然一驚,連忙對上了父親的眼。父親的開場白,足以說明他是知情自己打架的事,但是這種話不像父親的風格,平時晁昱然做錯事,他不可能會輕易包容。
雖然是粵城本地人,但晁昱然家極少講粵語,平日裡父親在公司與員工,還有晁昱然和學校裡的同學也大多用普通話交流。所以一講粵語,就意味着這件事情很嚴重。
晁昱然不解,心裡也更加不安,咽了一口唾沫:“咩啊(什麼)?”
“坐。”晁宴舟沒有急着回答,而是用手掌指向了對面的椅子。
晁昱然飛快地掃了父親一眼,忐忑不安地坐下。
晁宴舟握起玻璃壺,将溫溫的玫瑰牛奶注入兩隻玻璃杯中。
這一套慢條斯理的操作隻會讓晁昱然更加如坐針氈,比起把他晾在一邊,他甯願父親和往日一樣開門見山地教訓他。
晁宴舟把其中一杯放在晁昱然面前,在杯子與木桌碰撞發出輕微聲響時,開口說話:“系普通嘅小打小鬧咩(是普通的小打小鬧嗎)?”
晁昱然微微一怔,在父親擡起眼意味深長地注視着自己時,他才意識到,父親是帶着答案問他問題的。
“唔系(不是)。”晁昱然沒有喝那杯牛奶,愧疚地垂下了頭。
晁宴舟眼睫微斂,端起面前的牛奶一飲而盡。
“唔好将嚟個真相同媽咪講,佢最近好攰,怕佢勞神傷身(不要把真相告訴媽媽,她最近很累,怕她勞神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