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郁郁青青的香樟樹被夕陽染上了顯眼的橘紅色，柔和的光線穿過葉子間的縫隙在地上落下一個又一個淺淺的光暈。

聶雨垚順着人群湧出校門後，在門的側邊停下來，靠在校碑上，默默的等待着修安家司機的到來。

褲兜裡的手機開始震動，她掏出來一看是修安打電話過來了。

“歪，忘記問你晚飯想吃什麼了。”修安躺在院子裡的藤椅上，一邊給出打電話的目的，一邊側身摁滅了煙頭。

“我都行。”聶雨垚給了個很官方的回答。

修安被逗樂了，聽筒裡傳來他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悅耳：“江一涵，我打電話給你不是來聽你的客套話的。”

聶雨垚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她要是一聽到他的問題，張口就說自己想吃什麼菜，好像也顯得冒昧。

“快點說，話費要錢的。”修安催促道。

此時的他内心想法好像很澄澈，沒有那些彎彎角角，更沒有跟她搞什麼人情世故和套路她高情商回答的意思。

差點忘了他還是個十四歲的天真小孩。

聶雨垚如釋重負，低下頭一邊思考他的問題一邊用大拇指摳中指的裸粉色美甲邊緣。

過了一小會她說：“茄子煲和糖醋排骨吧。”

得到答案的修安心滿意足，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朝屋内的方向走去：“好啊，你什麼時候回來？”

聶雨垚摳美甲的動作頓了一下，目光在那一瞬間有些錯愕地失焦。

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句話真的會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仿佛兩個人已經住在一起了，其中一方打電話給另一方，甜甜的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不過轉眼間聶雨垚就有些哀傷，因為她平時都是一個人住，根本不會有人問她什麼時候回家。明明和母親繼父就是上下樓關系，卻還是讓她覺得遙不可及。

“你家司機還沒到，應該快了。”

“那我在院子裡等你。”

“好。”聶雨垚說完這通電話的最後一個字，不再玩弄指甲，擡起頭的片刻看見了不遠處朝她微笑的紀纾。

少年規規矩矩的穿着校服，單肩挎着普拉達的黑色背包，那張撲克臉上是滿滿的膠原蛋白，露出了少見的笑容。

他的身後是一棵樹，斑駁的光影落在他的肩頭上。

她歪了一下頭，也露出了友好的笑意，像一泓清泉，洋溢着自然而然的甜美。

見她發現自己了，他便挾着光走上前來：“你還不回家？”

“我去修安家。”聶雨垚把手機揣進兜裡，答道。

紀纾怔了一下，腦海裡開啟了各種思考，過了一會才後知後覺地說：“去給他補課嗎？”

“對啊。”

“好的。”

紀纾舔了舔嘴唇，找不到其他話題了。

兩個人之間的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後，聶雨垚才擡起頭，眼睛不含任何雜質的看着他，疑問道：“你在等人？”

這個問題讓原本就尴尬的紀纾内心雪上加霜，他掐緊了書包肩帶，故作鎮定的咳嗽兩聲：“對啊，等我同學。”

其實他誰也沒等。但他要是實話實說，聶雨垚會不會覺得他有病？

說完他忍不住偷偷的瞟了聶雨垚一眼，隻見她那張如雪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栗色的眼瞳裡充斥着三分孤傲和四分清冷。

看起來也不像是生氣，而是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