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的回頭,外婆拄着雨傘站在大門前,門還大大的敞開着,陰森森的雨幕像是背景闆一樣随時壓下來,閃電随着雷鳴一閃一閃的晃着光,畫面凄慘悲涼,仿佛恐怖電影裡的其中一幕。
“你回頭看,那一面牆。”
他朝外婆說的方向看去,隻見那面牆上挂着一張黑白的照片,是媽媽年輕時的樣子,面部豐腴美麗,笑得像太陽花一樣,很難把這張臉跟前幾天那張布滿皺紋,臉頰瘦到凹進去的臉聯系在一起。
而照片的前面是一張小桌子,擺着一個小罐子,許多的貢品,中間插着三根香,還未燃盡的香不停的冒着絲絲縷縷的煙霧,朝天花闆飄去。
從此以後紀纾就特别厭惡雨天,而這個地區又臨海,一年四季潮濕多雨,以至于他一年到頭沒幾天是開心的。
陳修安是除了他外婆之外的第二束光,他們兩年前在美術興趣班結識,那會他們十二歲,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修安的畫是全班最醜的,可能修安真的沒有什麼藝術天分吧。
而紀纾則是最有天賦的那個,他的畫總是讓老師和同學們贊不絕口。
“要不我在你這裡報個一對一輔導班吧。”修安羨慕的看着他的一幅幅滿分作品。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好啊,一小時五十萬。”
修安一臉扭曲地啧啧嘴:“你這也太黑了吧,是不是正經輔導班啊?”
他被他的幽默和活潑吸引,兩個人的關系越來越好。
在遇見陳修安之前他沒有朋友,受原生家庭對影響,他從小到大的性格都很陰郁,不愛跟别人講話也不愛笑,像一棵潮濕陰冷的老樹。
某天晚上他在公園的長椅上坐着,陳修安陪着他發呆。
他本來是想拉陳修安出來傾訴一頓,但是突然之間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那天晚上他跟着修安學會了抽煙,雖然他剛抽沒多久的那段時間總是被嗆出眼淚,但後來次數多了逐漸上瘾後,都可以面不改色的把那團煙霧咽進喉嚨裡。
一直到現在讀初三,他都沒有再見過父親一面。不過外婆家的條件也十分富裕,他在這裡不愁吃不愁穿,總算是過上了少爺應該有的無憂無慮的生活。節假日時舅舅和阿姨們過來看望外婆時,也總是不忘給他塞紅包,塞貴重禮物。
認識修安不久後,紀纾就被他帶着和晁昱然一起玩,漸漸的三個人越來越熟絡,一有什麼活動或者小小的出門計劃,紀纾都會被他們兩個拉出去。
他從始至終都羨慕着陳修安和晁昱然,羨慕他們和睦有愛的家;羨慕他們從小在父母的寵愛裡長大;羨慕他們和他們的父親可以像朋友一樣;羨慕他們做錯事的時候被父母聯合起來教訓……
他回神後,把頭重新轉回來,望着面前畫闆上的畫。
是一片風和日麗的草原,藍天白雲之下,一個身穿白襯衫的少年背影張開雙臂,風揚起了他的衣衫和頭發。
他的繪畫風格一直以來都非常明媚,明媚到讓人誤以為他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幸福裡。
他隻是将自己的美好幻想呈現在紙上。
隻有在畫畫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解脫,短暫的遺忘自己破爛不堪的生活,沉浸在畫筆下夢幻唯美的世界。
他給這幅畫取名為《十四歲送給十二歲的禮物》。
外婆敲了敲門,傳進來一個溫柔和藹的聲音:
“小纾,我睡覺了,記得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