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月亮高挂在夜空。
漆黑的夜裡,一點火光都不容存在。
祝遊惶恐不安,她半跪着,低頭看向地上氣息衰弱的女子。
“師叔!師叔!”
她嗓音幹燥又低啞,不知不覺咬緊了嘴唇,用力到快要咬破。
被她喚作師叔的女子勉力擡起手,用手背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不要哭,祝遊。”
哪怕生命垂危之際,女子的聲音也是那麼堅定,不帶任何負面情緒。
“從今往後,你就當霜寒派從未存在過。”師叔說道:“你築基期修為,潛入人群裡,不會招搖,隻要你不提……霜寒派名諱,往後安生……”
女子的聲音突兀停下,她強撐着半坐起來,擋在祝遊身前。
祝遊察覺到師叔的身軀因疼痛有些許顫抖,迅速歸于平穩。
“不愧是曾威震四海的月華劍尊,哪怕到了奄奄一息的境地,還能察覺到我。”
雌雄不辨的聲音傳了出來,緩緩地,有一黑袍人走近。
祝遊努力去看,看不清來人容顔,甚至連男女都辨别不出。
“宵小鼠輩。”師叔冷冷說道:“到了現在都不肯以真容示人,該誇你一句謹慎。”
黑袍人笑了幾聲,“自然自然,前輩,劍尊。
“您既知我行事謹慎,應當也知道,我此行來,不會放過你,同樣不會放過你身後那可憐小弟子吧。”
師叔聽到此言,眼神沉了下去。
這事實不需黑袍人點明,連即将身死的她都務必趕盡殺絕,那必不可能饒過祝遊。
斬草除根的道理誰都明白。
“她什麼都不知道。”哪怕知曉了這個道理,月華劍尊還是開口了,“隻要你肯放了她,我就将門派秘藏地點及破陣口訣告知與你。”
“哈哈哈! ”黑袍人譏笑着說道:“高高在上的劍尊此刻是在求我?真是太稀奇了。”
這人聲音帶上了玩味,哪怕辨識不清此人的神情,祝遊依舊感到強烈的惡心。
“師叔。”祝遊懇切說道:“我不怕死,師叔不要求他!”
怎能讓如此宵小之輩折煞月華劍尊!
若要如此,她甯願赴死。
再且,哪怕祝遊再如何天真,也明白,就算師叔求了這人又如何,想必隻是被逗弄幾句,她仍舊得死。
既然如此,何必讓劍尊一生風骨被她連累。
祝遊眼神堅毅,正要握住原本擱置在地上的劍。
忽然危機感從心間傳來,祝遊眼前閃過自己右臂被整齊切斷的血腥畫面。
還不等她作何反應,就見師叔捂住手心,有血流出,源源不斷般滴落于地上,澆灌土壤。
“劍尊竟還能擋下我一擊。”黑袍人啧啧贊歎,“可惜,還能有幾次呢。”
此人緩緩往前走了幾步,離祝遊兩人更近。
“如此殘破的身軀,還想護着弟子,霜寒派不負往日盛名。”
黑袍人正欲再前進,突然走不動了。
此人驚詫一瞬,馬上就放松下來,“何必呢,你這結界又能維持多久。”
“難不成,月華劍尊以為多了這會功夫,你們就逃得掉?”
恢複鎮靜的黑袍人閑庭漫步般在結界外繞了幾步,好整以暇的看着裡面的兩人。
尤其多看了祝遊兩眼。
“這小弟子品行不錯,可惜天資平平,幫不到劍尊什麼,還成了拖累。”
“要不是她,劍尊想必不會受這麼重的傷。”黑袍人歎息說道:“這樣也好,要是劍尊逃了出去,那可成了我們的心腹大患。”
“師……”祝遊想去瞧瞧師叔方才的傷勢。
“可惜可惜,太可惜了。”黑袍人繼續說道:“劍尊的心腸似乎太軟了,若這小弟子是郁晚雨,我還能明了幾番。”
郁晚雨,郁師姐。
祝遊聽到這個名字,想起這位在宗門事變之前就遭逢意外去世的師姐。
郁師姐驚才絕豔,天賦卓絕,是她們這代弟子中最耀眼的存在,被視為宗門未來的繼承人。
祝遊也像其他弟子那樣,對這位師姐抱有崇敬之情,在聽聞那場意外時,很是傷心了段時日。
現在想起郁師姐,心情更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