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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沫苓長睫微顫,緊緊抓着紙頁,指節有些泛白,伴着沉重而急促的呼吸,頭腦裡慢慢浮現出她未見過的碎片化記憶。
這些……都是什麼,她怎麼一點也不知道,為什麼沈郁琛要藏起來,從來沒有和她提到過。
片時,她的手漸漸洩力,癱軟搭在腿上,抓在手中的文件順着滑落,淩亂散在膝周,她的頭無力地靠在桌角,目光木讷地盯着櫃子的一角,嗓間擠出一聲苦澀的冷笑,随即一滴淚溢出眼眶,接連淚珠如碎珠順着臉頰滑落。
原來,從始至終,她一直都蒙在鼓裡。
原來,他口中那段不好的記憶,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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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黑色賓利穿過車流,窗外的高樓和樹木緩緩向後移動。
沈郁琛坐在後座,緊緊盯着握在掌心裡的手機,漆黑的屏幕倒影出他眉頭微微緊鎖的臉。
他上午就給姜沫苓發了消息,可她卻一直沒有回複。
起初他以為是她昨晚忙工作熬太晚,早上沒起來,等到了中午,他在登機前又給她發了幾條消息,滿懷期待上飛機。
一切都很順利,飛機沒有晚點,甚至提前十分鐘到了南溪。
落地後,他第一時間就掏出手機給她保平安,卻發現聊天框裡滿屏都是他發的消息,而姜沫苓卻一條也沒回。
他覺得很奇怪,在等行李的時候給陳姨打電話詢問她的情況。
陳姨卻告訴他姜沫苓白天醒的最早,她才剛起床就看見姜沫苓坐在客廳愣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吃早餐的時候也很沉默。陳姨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就扯出很牽強的笑回應她,她說昨晚沒睡好,一會要補覺,中午就不用做她的飯了。
沈郁琛聽後心一沉,他想給姜沫苓打電話,卻在準備撥出的時候停住了。
萬一真的隻是睡眠不足,這樣打過去吵醒她就不好了。
于是他匆匆拎上行李,連忙讓何叔送他回家。返程路上正好遇上晚高峰,走機場高速出來格外堵車,車子一路上開開停停,每停頓一下,他的心就跟着沉一點。
他想快些回家,回家看見她。
車子緩緩駛進車庫,何叔從駕駛室回頭輕聲喚着發呆出神的沈郁琛。
“先生,我們到家了。”
沈郁琛思緒回籠,看着外面熟悉的場景眨了眨眼睛,“嗯,辛苦何叔。”
他下車從後備箱取出箱子,跟着何叔進門。回到玄關,他沒聽到熟悉的歡迎聲,懷裡也沒有熟悉的人兒抱着自己蹭。
他匆匆放下行李換上拖鞋,朝廚房走去。
“陳姨。”
陳姨正在廚房準備着晚飯,她聽見有人叫她,洗了洗手回頭,正巧看見站在門口的沈郁琛眉間微鎖,眼底裡翻着一抹疲憊。
“陳姨,她剛才有下來過嗎?”
陳姨用圍兜擦着手,想了想搖搖頭說道:“沒有呢,夫人中午就下來接過一次水,就再也沒下來過了。”
沈郁琛颔首,提着行李回到三樓,去浴室洗幹淨手,迅速換了一套家居服就往卧室走去。
卧室沒有鎖門,隻是虛虛地掩着,他透過縫隙看見屋内黑黑的,很安靜。
他輕輕推開門,放輕腳步走進去,小心關上門,又踱步來到床邊。
姜沫苓在床上背對着他縮成一團,沈郁琛放緩動作小心趴在床上。
柔軟的床墊微微下陷,姜沫苓感知到背後有人,便動了動身子回頭去看。
裹挾着溫暖的薄荷香先比眼睛識别出來人。
一隻溫暖的手掌覆在她的額頭,稍作停頓又輕輕移開,撫着她的頭發,壓低聲音放緩小聲問。
“怎麼了沫沫,哪裡不舒服嗎?聽陳姨說你睡了一天,午飯也沒吃。”
姜沫苓其實從昨晚開始就沒睡着,她一晚上沒閉眼,一直在看那本在抽屜裡找到的日記。
這本日記裡記的内容可謂是信息量爆棚,跟其他幾年的日記不一樣,上面記了許多關于音療室和沈郁琛工作的事情。
在那一年裡,程籁升成了日記裡出現次數最多的名字,而程籁升,也頻繁出現在那疊文件裡。
她熬了個通宵看完日記,終于對籁忒計劃有了初步的了解,可無奈碎片的記憶太散,頭腦像是被糊了漿糊無法将他們完整拼湊。
她既想知道沈郁琛為什麼查這些,為什麼要藏起她的日記本,是不是和她出事有關,又很生氣沈郁琛瞞着她。
所以她早上看見沈郁琛發的早安問候,理都沒理就直接退出不看手機了。吃過早飯後想練琴轉移注意力,卻又被這一堆事情鬧的專心不下來,她實在沒辦法隻能縮在床上,逼着自己閉上眼睛休息。
可今天卻意外淺眠,睡了兩三個小時又醒了,腦子亂亂地盯着窗簾縫隙外的露台發呆,盤算着晚上等沈郁琛回來要好好問問他。
姜沫苓沉默地伸手扭開床頭燈,靜靜地盯着他。
沒有劉海遮擋後的眉眼更加淩厲,卻在看着她的時候格外溫柔,臉上夾雜着淡淡的擔憂和疲憊。
想質問的話一下子梗在喉中,她輕歎了一口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擡起手覆在他的臉上。
剛從外面回來,他的臉上還帶着微微的寒風,冷冷的。
姜沫苓心裡泛起一絲心疼,眉間稍稍皺了一下。
沈郁琛睫毛顫了一下,連忙握住她的手,眼底的擔憂快要把溫柔給覆蓋了。
“沫沫是不是不開心了,和我說說好不好?”
他越是這樣,姜沫苓的火就越發不出來,想要發火的時候卻被他的溫柔和耐心壓制住。
一股氣哽塞在胸腔,又歎了一口氣,盯着他搖搖頭。
随即她扯出一抹笑,低低開口:“沒有,歡迎回家,去吃飯吧。”
接着就撇開視線,從他的手裡抽出手背對他坐起來。
沈郁琛的眼裡閃過一抹失落,他盯着姜沫苓幹淨利落的動作,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有些無措。
“吃完飯再和你說。”
姜沫苓的聲音依舊低低的,她套上拖鞋不再看他,手插在兜裡自顧自地往前走。
憋了一肚子火讓她握緊拳頭卻又無處釋放,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但她似乎感受不到疼似的徑直下樓,根本沒等後面怔愣無措的沈郁琛。
何叔和陳姨今晚要回趟家,所以晚飯隻有她和沈郁琛兩個人吃。
毋庸置疑,這頓飯二人吃的異常沉默。
沈郁琛一直盯着姜沫苓,見她一直頭低低的,不理自己專注吃飯,心底裡隐隐開始心慌。
他時不時給她碗裡夾菜,她也照樣會夾起來吃,他偶爾也找點話題努力化解冰封的氛圍。
姜沫苓也不讓他的話掉地上,也會淡淡地回應他,可是他見她這樣就更心慌了。
好不容易吃完飯,姜沫苓沉默地站起來收拾碗筷,沈郁琛見狀連忙按住她準備觸碰到碗筷的手,聲音有些慌亂。
“我來吧,我來收。”
然後緊緊盯着她,看她的反應。
姜沫苓其實吃飽飯氣已經消了一些了,她也心疼沈郁琛忙了兩天周居勞頓的,就想今晚她來收拾。
她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擡眼看他的時候閃過一絲心疼,把手抽出來接着收起碗。
“沒事,去休息吧,我等下去找你。”
“可是……”
姜沫苓手上的動作一頓,嘴角又稍微彎下了些,聲音染着幾分冷意。
“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不高興嗎?去影音室吧,一會和你說。”
沈郁琛大腦一片空白,眼睫輕顫着無措地站在一旁看着獨自忙活的姜沫苓,還是沒忍住挪了幾步小心探出手,卻被姜沫苓搶先一步抱着碗去廚房了。
飯廳再次陷入寂靜,沈郁琛懸在半空的手顫抖着緩緩洩力,垂在兩側。
他盯着關上門的廚房,心裡湧出一股酸澀,随後垂下眼睫,欲言又止地邁着步子上樓去影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