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琛睡的也不踏實。
姜沫苓離開後,他在影音室裡愣神盯着滿地散落的文件,腦海裡不斷複盤,衡量告訴與不告訴她真相的利弊。
他想了很久終于決定告訴她,可是一看牆上的時鐘,指針已指向十一點,便蹲下來失落地小心撿起文件,整理好後放回書房桌面上,抱着衣服去浴室洗澡。
回到卧室,他看見房間裡黑漆漆的更失落了。
他将卧室的暖氣調高一度,小心翼翼不發出聲音爬上床,見她的後背露在被子外面,就輕輕扯上一點,随後小聲躺好閉上眼睛,希望明早快點到來,他要和她坦白。
但他感覺似乎沒睡多久,就聽見一陣隐忍的哭聲萦繞在耳邊,他倏然睜眼,在黑暗中肌肉記憶似的看向枕邊。
伴着小聲隐忍的哭喊聲,像是捶打什麼的悶響聲陣陣環繞在房間。
“沈郁琛……你别走,回來……”
沈郁琛心一沉,連忙起身扭開床頭燈,暖色燈光沿着牆壁光帶虛虛映在床頭,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姜沫苓緊緊蹙着眉心,臉上滿是淚痕,眼淚順着眼角滑落,滴在枕頭上暈開點點痕迹,絲絨被單上拽出深深的褶皺,一隻手似是不要命地捶打着她的胸口,嘴裡的哭喊越發清晰。
“不要……快回來……”
沈郁琛的心一陣扯痛,他連忙湊過去用手心包住她猛砸向胸口的拳頭,抓在離胸口還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顫抖覆上她的臉頰摩挲着,焦急喚醒她。
“沫沫,醒醒!”
“姜沫苓!姜沫苓!快醒醒!”
姜沫苓猛然睜眼,胸口劇烈起伏着,頭不自主地蹭了蹭枕頭,濕漉漉的淚痕還挂在眼尾,她怔怔盯着眼前的一臉焦急的沈郁琛,一滴淚溢出眼眶緩緩滑落,她心有餘悸地顫抖喃喃:“阿郁……”
“我在我在,我在這呢沫沫,别怕!”
沈郁琛紅着眼眶松開她的拳頭,覆在她的胸口上不停輕輕順撫着,聲音顫抖道:“是夢,都是夢,沫沫不怕啊,呼吸,對吸氣……”
姜沫苓跟着他掌心的節奏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剛緩過一點勁就突然想起夢裡的種種,鼻腔一酸,她強忍呼吸不順,連忙掙紮起身緊緊摟住沈郁琛的脖子,似乎隻有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才能确認他還活着在她身邊。
她微微顫抖着身子,止不住哽咽,“阿郁,阿郁嗚嗚……”
腦袋裡的恐懼讓她的話語開始支離破碎,她緊緊摟着他生怕他再一次消失了,顫着聲音不停說着,“我、你别……走,樓會塌的……”
沈郁琛的心像是被無形的手緊緊揉抓般的疼,他緊緊抱住姜沫苓,紅着眼眶順着她的背不停耐心安撫:“我不走啊,沫沫不要害怕,都是夢,全都是夢……”
哄到後面他自己也忍不住哽咽,輕輕拍着她的背溫聲安撫懷中顫抖的姜沫苓。
過了好一會,姜沫苓才慢慢緩過來,她的臉頰貼在沈郁琛的脖頸,上面早已沾滿了淚水,衣服上也混着淚水,濕漉漉的一片搭在他的肩上。
源源不斷的溫熱變成灼熱,她輕輕挪動自己的臉,輕眨着眼睛愣愣看着他肩頭的濕痕,一隻手小心摸了摸他的肩膀,說話還有點啜泣,“對、不起阿郁……”
虛虛的氣息撲在沈郁琛裸露在衣服外的脖頸,竟有些癢,他下意識地歪了歪頭,而後看向低着頭還在抽泣的姜沫苓,他忍着心疼放柔聲音道歉。
“不要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我不該瞞着沫沫的。我想清楚了,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訴你,你不想知道的我也告訴你,沫沫不要生氣好不好?”
聽見他這麼好态度的溫聲安撫,姜沫苓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溢出來了。
她重新摟住他的脖子縮進他的懷裡,雙手錘了兩下他,聲音依舊發顫嗔怪:“不要!我全都想起來了你才說有什麼用!”
“沫沫、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瞞你的,我就是真的太害怕了,所以我才……對不起對不起,你别生氣,我知道錯了……”
沈郁琛輕輕拍着她後背的手都開始顫抖起來,語無倫次的聲音止不住的哽咽,眼眶裡再也撐不出溢滿的淚水,淚水默默滑落,滴在他的手上竟有些滾燙。
“你别說話了,抖成這樣難聽死了!”姜沫苓忍着喉嚨裡的酸澀出氣,“抱抱我!”
顫抖的聲音戛然而止,環住她的手臂漸漸收緊,力道又恰到好處,讓她能順利呼吸。她的肩膀窩進一顆蓬蓬的腦袋,碎發拂過她的耳廓,癢癢的,微微顫動的氣息也不忍直接打在她身上,像是在隐忍。
姜沫苓心裡一酸,嘴角微微向下彎了一點,覆在他後背的手握拳輕輕拍了一下,她緩緩小聲說道:“笨蛋沈郁琛。”
屋外淅淅瀝瀝下起小雨,薄薄的烏雲遮蓋住點點星光,隻有屋内淡淡的床頭燈散着微弱的光。
姜沫苓輕輕給沈郁琛扯了扯被角,拖至他的胸口下,将暖氣調低了兩度,從他的腋下取出溫度計,伸到光源底下睜大眼睛看了看。
37.9℃。
她默默将體溫計和退燒藥放進醫藥箱裡,視線又飄向眼睫緊緊垂落的沈郁琛。
臉頰泛着不易察覺的淡紅,睫毛不時輕顫一下,眉頭微微蹙着,不知是不是也夢見了不好的東西。
姜沫苓輕輕歎了口氣,無奈撥了撥他淩亂的劉海,指腹覆在他的眉間緩緩揉着,随後盤腿坐在床上撐着腦袋盯着他。
發燒了又不說,要不是她覺得臉頰觸碰到的肌膚越來越熱,輕輕晃他才緩緩吐出一個虛弱的嗯聲,她估計現在都沒發現他發燒了。
沈郁琛總是自己一個人承受,路邊受傷的小貓都知道要找人幫助,下雨也知道躲雨。
可他呢?
八成是把自己藏起來,躲在黑暗無人的角落裡悄悄舔舐自己的傷口,現在她才明白書櫃裡那些被翻到起褶皺的心理書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道他到底在忍什麼,這麼喜歡一個人扛,還要她在旁邊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