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善被推搡到了牆角,後腦磕上身後突出的浮雕,沒來得及去管,一道溫熱粘稠的玫紅色液體便兜頭而下,順着纖瘦的脖子曲線淌進衣領。
“白癡,你看看你這煉的什麼?”卡特把空掉的燒瓶甩到一旁,面上充滿了鄙夷:“要你制作簡簡單單的一個變形劑,竟然還忘記加入人魚血液,導師說的話你都沒聽嗎?”
明明是你克扣了我的原材料,柯善咬牙暗恨。
在索美特之塔内,卡特是魔藥課的課長,他身材矮胖,五官平庸,雖然是近神種,但與其他近神種相比毫無所長,除了對煉制魔藥略有天賦外,導師勉強給他安排了一個魔藥課的課長位置。
看着身上的一塌糊塗,柯善壓抑住内心的怒氣,低聲說道:“對不起學長,我确實忘了,能請您教教我嗎?”
“哼,小白臉。”見對方讨好自己,卡特那副裝腔作勢的模樣有所松懈,他微微俯下身,瞪着橙汁一樣顔色的眼睛威脅道:“再弄錯,下次我就從把你煉出來的東西從你屁股灌進去。”
柯善抖了抖肩膀,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同時連忙應聲:“隻要有學長您的教導,我絕對不會再弄錯的。”
說完,一條鼻涕蟲一樣的液體從柯善發梢滑落。
卡特嘴角抽了抽,不禁遠離了柯善一步:“别那麼惡心,趕緊滾。”
“好的,那晚上我就去找學長請教。”
柯善巴不得,一骨碌從地上爬起,收拾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魔藥課教室。
拐過走廊,柯善把課本放在盥洗室外,走進去對着鏡子抹掉臉上的液體。藥劑因為少了一樣材料,還沒有成型,黏糊糊地沾在皮膚上,還有一股灼燒感,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讨厭的近神種。”柯善扒拉着打結的發絲嘟哝,打開水龍頭用手接水,剛往臉上撲了一下,裡間廁所的門就打開了。
“讨厭的什麼?”艾登插着口袋,懶懶地從裡面走出來,站在柯善身後伸了個懶腰。
柯善僵住了,腦子裡一片空白,水珠從眉骨上落下,癢癢的蜿蜒到嘴角。
鏡子裡,兩人身高差距懸殊,還未成年,少年身高便逼近一米九,胸膛開闊,肩骨舒展,頗有一番氣勢,襯得柯善宛如一隻小雞崽。
這才是近神種應該有的樣子啊,怪不得卡特又卑又亢,天天看着身邊的對比,心理能不出問題嗎
兩秒後,柯善繼續洗手的動作,想蒙混過去,然而男生一動不動,像是長她身後了,陰氣森森。
柯善頂不住了,讪讪地回頭。
“中午好啊,艾登學長。”她擠出一個笑臉,和他打招呼,有些恐懼地對上他的雙眼。
對于卡特,她尚有應對之法,原先,身為黑眼睛的平庸種——柯善沒到來之前,卡特是索美特之塔的食物鍊底層,誰都可以欺負,而她到來之後,卡特就從倒數第一變成了倒數第二。
所以柯善隻要伏低做小,讓卡特體會到上位者的感覺,這家夥就能少作點妖。
但對于艾登,她隻能說她暫時還琢磨不透,隻知道這個人能操控亡靈,性格陰晴不定。
大概五百年前,人類男性分化出近神種、高等種與平庸種三個種類。
瞳色是他們最明顯的外在差别,平庸種的男性數量最多,他們的眼睛通常為黑色或者灰色。
高等種的數量排在第二,眼睛是幹淨的寶石藍,身上的魔法天賦已經足以碾壓平庸種。
近神種更不必提,這是數量最為稀少的一類男性,他們的眼睛是除灰黑藍以外的任意一種顔色,每一種瞳色都極其濃豔純粹,體内天生的魔法元素似乎要從那濃郁的瞳色中溢散出來。
他們的天賦正如他們的名字——近神,遠超高等種數倍,堪稱人類的頂峰。
或許是月滿則虧,近神種們的性格與精神狀态也相當“美妙”,柯善女扮男裝,被選入這個滿是近神種的索美特之塔已經整整七天,還沒有遇見一個正常點的近神種。
來這些天,她花費最大的精力不是在學習魔法上,而是在應付這些個性極端的家夥。
他們想不通為什麼一個黑眼睛的平庸種能擁有那麼厲害光明系魔法天賦,能讓導師們破例收進塔裡,心中一面輕視一面好奇。
而柯善就像闖進貓窩的小白鼠,被這些壞貓近神種扒拉來扒拉去的。
她轉過來後,艾登眼底浮現出一絲一閃而過的愉悅,随後開口,聲音溫柔,帶着貴族得體的禮貌優雅:“柯義,你剛上完魔藥課嗎?”
柯義是柯善從未見過的孿生弟弟的名字,這是聽她在圖蘭島上的佩姆姑媽說的。
當年她母親帶着不足一歲的姐弟倆坐船逃難,不甚在海上遭遇風浪,她和母親被沖上了圖蘭島的沙灘,柯義失蹤不見,被救起後沒幾天,母親也傷口感染去世了。
柯善從圖蘭島去往王都的航船上逃出來,需要一個新的名字,新的身份進行生活。
少年眼裡的精光一閃而逝,不巧柯善恰恰十分善于察言觀色,精準捕捉到了男孩眼裡的不懷好意,害怕地退到了洗手台邊。
“是啊學長,導師在課上點名了,好像沒有碰到你呢。”她往後撐着洗手台,裝作平常地說道。
他生得面龐白皙,下颌尖瘦,赤紅雙眼仿佛濃郁血滴,勾起的嘴角有一個迷人的尖括,邪性與稚嫩同時存在一張臉上。
并不在意什麼魔藥課,他欺身上前牽住柯善耳邊的一縷發絲,搓動着手指問道:“你身上這些是卡特弄的嗎?”
“啊,是的,卡特學長嫌我蠢笨,嚴厲地教導了一下我,他實在是用心良苦。”柯善胡亂回答他,往後仰了仰脖子,抽回那縷發絲。
艾登露出一個笑容,擡起眼睛直視她,那雙奇特的眼睛仿佛有蠱惑人心的魔力,一下攫住了她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