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即墨浮生深深地望了師溫一眼,将所有情愫掩埋在心底。
師溫很快進入夢鄉。
在一片白霧中,她好像換了個地方。
入目便是大片大片的粉色,嬌嫩的桃花吐出花蕊,開滿枝桠。
彼時春光乍洩,陽光似乎也受桃花侵染,變成了粉色,天上的雲也恰到好處地變成愛心形狀的。
這是什麼地方?她是在做夢嗎?
師溫站在原地,并未移動。
一陣風拂過,卷起桃花花瓣。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
一道溫潤低沉的男聲傳來,這道聲音很好聽,好聽到僅憑這道聲音,便能對說話那人有不錯的印象。
有人踩在落葉上,緩步而來。
花瓣在空中飛舞,像是面紗般,那道身影越發朦胧起來,讓人忍不住一窺真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風漸漸平息,花瓣掉落在地上,為大地蓋上一層粉紗。
那人的身影顯現出來,青年身着孔雀藍翻領長袍,上繡金色雲紋,腰帶玳瑁嵌珠,手中持扇,處處透着名貴。
但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師溫不禁蹙起眉頭。
是裴青雲,他怎麼會出現在她的夢裡?
美人清冷出塵,即使皺眉也是如此的美麗。
裴青雲輕搖折扇,露出笑容:“仙子,或許這就是緣分。”
他自以為魅力無邊,定能狠狠俘獲美人芳心,卻不想美人此刻想的是,這人腦子有病吧?
不然怎麼會忘記她的徒弟是即墨浮生呢?白天,他想要取小徒弟性命被教訓一頓,晚上,他就跑到她面前。
那她是不是可以把這種事情理解成示威?
“仙子,在下并非有意打擾,我也不知道為何會在這裡遇見你。”
“若在下有何失禮之處,還請仙子見諒。”
裴青雲沒察覺到師溫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冷,還一心把自己塑造成謙和有禮的貴公子形象。
他這麼一說,師溫越發認定是裴青雲做了什麼把她拉入這夢境之中。
“你有何目的?”
師溫凝眸問道。
裴青雲一改之前的輕佻,反而很認真地回答道:“在下并非圖謀不軌之人,對仙子絕無惡意。”
壞人難道會把“我是壞人”寫在臉上嗎?
師溫不置可否,開始觀察起周圍的一切來,徹底把裴青雲當成空氣。
裴青雲見狀,伸手,折下一枝桃花,款款走到師溫面前,微微躬身,那股貴氣恰到好處。
他道:“鮮花贈美人。”
粉色的花瓣比紙張還單薄,看上去一吹就散,裡面伸出一根根金黃色的花蕊,如舞姬袅袅婷婷,豔麗又嬌美。
師溫略過他手中的那枝桃花,視線定在裴青雲臉上。
他那雙深褐色的眸子在陽光下閃着絢麗的光芒,有種令人信服的魔力,即使是警惕心最高的人也會忍不住在他放下戒心來。
師溫稍一恍神,便伸出手來。
裴青雲牽起唇角,揚起一抹自得的笑,眼神中滿是虎視眈眈,好像隻要師溫接下這枝桃花,便徹底成了他囊中之物。
眼見師溫快要接過桃花,裴青雲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徹底讓他呆住了。
師溫并沒有碰到裴青雲的手,隻見她袖子一揮,那枝桃花飛出,斜斜插在泥土之中,速度之快如離弦之箭一般在他掌心留下一道道劃痕。
裴青雲驚訝了一瞬,輕輕擦去掌心的血迹,好似拂去什麼灰塵一般,将手背在身後,輕搖折扇,面上笑容幹淨溫和。
“仙子難道不喜歡嗎?”
“這桃花開得多嬌豔啊。隻可惜不得仙子歡心,就算是再美也少了幾分意義,莫說這物了,人也是一樣。”
“若是得不到仙子青睐,少不得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他垂下眸子,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就像那愛而不得的深情之人,若是心軟些的定是忍不住上前安慰一番。
裴青雲自認十拿九穩,可等了半晌,依舊沒聽見師溫動靜,偷觑好幾眼。
師溫正靜靜地看着裴青雲,眼含一泓秋水,波瀾不驚。
“仙子如此良善之人,難道忍心看在下如此黯然神傷嗎?”裴青雲咬了下唇,幹脆挑明了來。
他的視線在師溫臉上逡巡,久久未曾離開,裡面裝着的柔情蜜意足以叫任何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女淪陷。
“睡不着應該看大夫。”
師溫不僅體會不了他其中痛苦,還覺得他莫名其妙。
喉嚨好似被什麼東西哽住了,裴青雲睜大眼睛,一時間忘了言語。
【怎、怎麼和想象中不一樣?】
師溫心下更加煩躁。
她本來在好好休息,卻被拉入這夢境之中,不僅聽他那些酸言酸語,還要給出合适反應,他當她是表演雜耍的猴子不成?
這樣一想,她眼神中又多了幾分冷意。
若不能破除這夢境,就休怪她動手了。
對上師溫的目光,裴青雲莫名後背一涼,但事已至此,他隻能硬着頭皮順着師溫的話往下說。
“看仙子對于睡眠一事頗有研究,可否給在下出些主意?”
師溫往他那裡看了一眼,緩緩吐出幾個字:“腎虛,注意節制。”
被一個地獄級攻略目标說自己腎虛,裴青雲能忍?
他當即想要發作,但念頭一轉還是忍下了,笑容看上去極為不自在:“這并非在下之錯,我看到那些為情黯然神傷的女子,不免想到自己,實在不願負了他人真心。”
他長歎一聲,認命般道:“都怪,都怪我太容易心軟。”
“隻要仙子能多看在下一眼,我什麼都願意做。”
說到動情之處,裴青雲眸中光芒閃爍。
“我為何要看你?”
眼前浮現出少年那張清隽的臉龐,那句“弟子好看,師尊看我”似乎還在耳邊回響。
師溫脫口而出一句:“你很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