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吃飯了。”
少年清悅的聲音傳來,師溫前去用餐。
現已是黃昏,陽光已經開始變得晦暗,師溫穿過回廊,來到涼亭。
在這裡,可以看到月亮。
她到時,即墨浮生已經在桌前等候了,見師溫來了,露出笑容,那雙眸子彎彎的,像是月牙。
他輕聲喚道:“師尊。”
即使語調再平靜也壓不住他内心的雀躍。
師溫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小徒弟今天看上去很開心。
即墨浮生當然開心,他期待這一刻很久了。
“坐下吧。”
師溫說道。
即墨浮生在對面坐下,那雙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師溫,一刻也舍不得移開。
師溫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徒弟會對自己圖謀不軌。
即墨浮生做了兩個菜,怕不夠吃還擺了糕點,蜜餞和美酒。
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月餅。
師溫知道民間對數目有忌諱,凡事講究成雙成對,而臨丹峰隻有兩個人,四不吉利,六道菜又太多,所以小徒弟隻做了兩道菜。
對此,即墨浮生還特意解釋過了。
師溫拿起筷子,還沒等她動手,碗中便多了菜。
她擡頭看,對上少年那張笑意盈盈的俊臉:“師尊,吃菜。”
師溫點了點頭,夾菜送入嘴中,舌尖一卷,那塊肉已到了口中。
即墨浮生隐隐能看到她粉嫩的舌頭在口腔内翻動,背脊宛若過電一般,眸底濃稠如墨,喉結上下滾動。
師溫還在細細品嘗着美味,礙于那道目光實在太過強烈,她停下筷子,問:“你不吃嗎?”
夾菜之後,即墨浮生便放下了筷子,碗中的飯還沒動。
驚覺之後,他眸底的濃墨飛快褪去,看上去裝滿了星星,語氣溫柔:“弟子更喜歡看師尊吃。”
師溫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毛病,接着吃自己的飯。
每當她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旁邊就會多出一隻手,碗裡又被菜填滿了。
即墨浮生似乎很喜歡做這件事,總是樂此不疲地給她添菜。
她又不是飯桶。
終于,她放下筷子。
“師尊,可是飽了?”
“飽了。”
“剩下的飯菜由弟子解決。”得了回答,即墨浮生這才拿起筷子吃起來,動作不緊不慢,但是桌上的菜卻以驚人的速度消失着。
由于早年被遺棄在荒林,饑一頓飽一頓的,即墨浮生習慣性先把口腔填個八分滿,然後再慢慢嚼碎,這時,他的腮幫子會鼓起來,像隻松鼠一樣。
師溫一直覺得可愛,但她卻注意到了他上下滾動的喉結,配上他分明的下颌線,莫名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
十六歲了,若是換成尋常人家,已經能成親了。
她心下多了幾分異樣的感覺。
很快,即墨浮生吃完飯,把菜撤了下去,桌上隻剩下糕點和酒。
最後一縷陽光隐入山林之中,夜幕在這一刻真正到來。
走廊旁邊,燈籠散發出昏暗的光芒,為這個夜晚增添了幾抹撩人的意味。
“都說十五的月亮最圓,為了今日能同師尊一起賞月,弟子可是期待了好久。”
即墨浮生低垂眼睑,面龐在昏暗的燈線下越發變得朦胧起來。
“師尊期待嗎?”
師溫剛想開口,即墨浮生卻搶先一步霸道地回道:“師尊隻能回答期待哦。”
膽子大了,敢這樣跟她說話?
她毫不客氣地剜他一眼。
即墨浮生不怕,反倒嘿嘿地笑了。
“師尊你生起氣來反倒沒那麼難以接近了。”
師溫揚起眉頭,故意挖了個坑:“照你這麼說,你很期望我生氣?”
即墨浮生反應很快,他堅定地搖搖頭,說道:“不是,弟子是期望師尊有自己的小情緒,能在弟子面前表露出來。”
師溫想起她在後山發怒的那一次,第一次思考這樣的她會讓人感到害怕嗎?
隻要她一眼,小弟子多是抖如篩糠。
她問了。
“我看上去很可怕嗎?”
即墨浮生不假思索道:“不啊,師尊怎麼會可怕呢?弟子看到師尊就很想親近。”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說這句話有歧義,很快補充了一句:“霍煜奇也是。”
師溫一默,既信了又沒信。
“師尊今晚陪弟子賞完月亮吧。”即墨浮生主動提出要求。
“這酒是弟子特意找來的,不妨嘗嘗。”
師溫倒了一杯酒,一點點啜飲着,酒勁綿軟,入口醇香,還有甜味。
确實是她喜歡的口味。
她道了句:“不錯。”
一陣風吹來,吹散雲朵,月亮露了出來,光華照下,山巒籠上一層白紗,包括人也是。
師溫在看月亮。
月亮如同白玉盤一般,既圓又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