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飛快退去,師溫蹙起眉頭,對他擅自推門進來的舉動頗為不滿。
她冷着聲音問:“何事?”
對上她那雙淺淡的眸子,心髒像是被針戳了一下,即墨浮生抿了下唇,道:“沒什麼,弟子隻是突然想看看師尊了。”
“若沒有其他事,就給我出去。”師溫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即墨浮生嘴唇翕動着,道:“弟子剛剛去了一趟藥峰,知道了一些事情。”
師溫眸中閃過一道不知名的光,但很快消失不見,她臉色極為平靜:“這關我何事?”
“師尊給弟子用了還魂丹?”即墨浮生定定望着師溫,企圖從她那裡得到一個答案。
師溫移開了目光,冷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噔噔。
即墨浮生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桌前。
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實在熾熱,師溫避無可避,隻能看去。
少年狹長的鳳眸中光影浮動,他道:“弟子遠不值得師尊如此費心盡力。”
師溫壓了下眸子,面露不耐之色。
她當真讨厭這種感覺,明明是她自願給的,即墨浮生偏偏要認為呈了她多大的恩惠一樣。
“你說夠了嗎?”師溫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
“不,弟子還沒說夠。”即墨浮生迎上了師溫的目光,沒有絲毫畏懼。
師溫似乎能預想到他接下來會問,她這麼做是不是因為心裡有他?
到時候,好不容易斬斷的感情在這一刻又死灰複燃,這是她絕對不想看到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即墨浮生沒有問如此幼稚的問題,他道了句:“對弟子這麼一個逆徒,師尊都能拿出如此寶物。”
“弟子隻是有點擔心,師尊似乎容易對其他人掏心掏肺了。”
還好,他沒有問那些讓她尴尬的問題。
師溫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氣。
“但是沒關系,師尊能如此護着弟子,弟子為何不能護着師尊呢?”
“若是師尊容易心軟,那就由弟子充當師尊的盔甲。”
少年眸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師溫一頓,睫毛跟着顫動了一下。
即墨浮生或許修為不高,但确實做到了。
在秘境取三生石的那刻,在師溫自請受罰的那刻,他都沒有讓師溫因此受過傷。
心中的堅冰在這刻慢慢融化,露出柔軟的内裡來,師溫嘴唇翕動,道了句:“你終歸是我的徒弟,給顆丹藥又沒什麼大不了。”
即墨浮生露出一個笑容,語氣寵溺道:“好啦,弟子知道師尊護短,若是換成生息或是霍煜奇,師尊肯定也會這麼做的。”
師溫甩出一個眼刀。
就他知道的多?
即墨浮生笑意盈盈:“師尊不問弟子今日為何去藥峰嗎?”
師溫一默。
“弟子近日常覺身體燥熱,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問題,便想着去找個醫修看看。”
他這樣一說,師溫倒是想起一件事來。
宗門大比之前,他說自己見不到人就會心慌,止不住去想對方,還說此病藥石無醫,唯有見到對方才能緩解片刻。
那分明是相思病。
這逆徒那會仗着她不懂醫理,竟開始暗戳戳地撩撥她。
她問:“又是相思病?”
反應過來師溫說的是什麼,一抹薄紅爬上耳尖,即墨浮生清了清嗓音,道:“不是。”
“是因為師尊那顆還魂丹,不僅救回弟子一命,還順帶拓寬了弟子的經脈,如今弟子體内靈氣充盈。”
“再過不久,恐怕就要渡劫了。”即墨浮生順勢提出自己的請求,“到時,師尊可以幫弟子護法嗎?”
“可以。”師溫應下了。
每次即墨浮生渡劫的時候,她都會在旁邊守着,這次也不例外。
“這花瓶……”即墨浮生看向她桌上的花瓶,裡面空空的。
自回來後,師溫就一直在忙,哪有空插花。
沒想到,即墨浮生注意到了這點,他主動開口道:“這季節淩霄花開得正盛,不如弟子去摘些來?”
“不用。”師溫拒絕了。
摘了等枯萎了還要換花,她不見得會有這麼多心思。
看師溫拒絕得如此幹脆,即墨浮生眼神黯淡了一瞬。
什麼時候他才能融化師溫那顆心髒呢?
如果永遠不能呢?
在這一瞬,他暗暗下定決心。
“師尊答應幫弟子護法了,如此恩情弟子正愁不知怎麼還,不如就把這等小事交給弟子來做吧?”
“侍奉師尊是弟子的本分。”
即墨浮生說得誠懇,看不出半點私心。
與其讓他挖空心思在自己面前閑逛,不如給他找點事情做?
手指摩挲一下,師溫最後道了句:“随你。”
即墨浮生面上浮現一抹喜色,但很快又恢複到禮貌疏離的樣子:“弟子打擾師尊多時,這就退下。”
說完,他利落地轉身離去,沒有多餘的廢話,門很快被關上了。
同時,他帶走的還有那個花瓶。
不知為何,房間突然變得沉悶許多,師溫也坐不住了,她起身,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半晌後,師溫回來了。
桌上多了一瓶花,是即墨浮生摘好送來的。
橙紅色的淩霄花散發出陣陣香味,她甚至能感覺到一股淡淡的甜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心髒缺掉的一角似乎在這一刻被補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