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黎伊身形比他還是矮了一些,他摩娑着血印的指腹加重了一點力道,他彎下身,輕輕歎息着:「你真的不懂嗎?」
這日複一日的苦守跟等候,難道就因為先前他的冷淡跟無情,這些日子的溫情便再也暖不進他的心中嗎?
羅黎伊共情到柏玄琴的苦澀,心中也跟着痛起來,但他不知道這份感情是為他而生,也不想知道,分明情感是如此鮮明躍動,比跳動的心髒還要鼓動,比熱血還要沸騰,偏生不掀開掩人耳目薄紗,隻當他是因為自己的魔血不敢追求江萱蘭,緻使他心中苦悶。
但柏玄琴不知道,隻當他遲鈍。他直起身,他明白羅黎伊還太小,再加上出生以來便與無數髒污的情緒共情,以至于他對愛慕或是關心等情緒無比遲鈍,所以沒有在此刻逼他,若逼得急了,讓他怕他,更不好
柏玄琴不再緊抓着羅黎伊,兩人一如往常的前往食堂吃飯。
到了出發那日,在山門口備好一輛馬車及單獨的一匹馬,就如柏玄琴所料,青文冬完全不知道蕭亦雪要跟他們同行的事,面對蕭亦雪溫雅的淺笑,他冷哼了聲,甩袖上車,并且把羅黎伊也拎上車。
沒辦法,其他人可以騎馬,但是羅黎伊的身體太弱,禁不起漫長旅途的折騰,本來青文冬也是打算好要帶着羅黎伊,才特地把車廂做的大點的。
江萱蘭清點好物品,給兩個怕冷的人泡了熱茶,青文冬向她點頭道謝,端起茶飲了一口,江萱蘭一如往常的端莊大方,向青文冬行了一禮,然後朝羅黎伊笑了下。
「你與望月君都怕冷,這茶是我特意調配的,多飲與你身體有調養的功用。接下來我們往南走,天氣會暖和許多,到時我在換另外一種茶飲給你與望月君。」
因為要外出遠行,所以江萱蘭的穿着不似往常的裙裝,手腕及腳腕都帶有護腕,将寬袖收起,長發綁起馬尾露出秀挺的後頸,讓她看起來清麗而飒爽。
青文冬對江萱蘭一直印象不錯,像她這樣知書達禮的女子,神色緩和了些許,也不如往常一樣冷漠。
「有勞妳了。」
江萱蘭隻是微微一笑,「不會,黎伊體弱,總要多注意些。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羅黎伊對江萱蘭的體貼無比感激,也小小的笑了下,「謝謝妳。」
江萱蘭笑意更深,使她整個人都明豔不少,「乖,多休息。」
說完她就下了馬車,羅黎伊掀開簾子,看着站在馬車旁聊天的江萱蘭、柏玄琴跟他二師兄,不知道說了什麼,江萱蘭笑着,柏玄琴則是有些無奈的看着她笑,兩人站在一起天造地設,仿佛他們生于世間就是等着與彼此相遇似的合适。
不知怎麼的,羅黎伊心中有些難過,要不是他身體太弱,或許此刻他也能在他們身邊,而不是隻能坐在車廂内,連點冷風都要小心防着。
柏玄琴在羅黎伊縮回車廂時,注意力又回到車廂上,他也備了很多羅黎伊喜歡的零食,但是他不善草藥,因此沒有準備茶飲,江萱蘭知道這點,下了車就過來跟他說羅黎伊的反應,看他皺眉,就又笑了出來。
他放下防風的簾子,青文冬自始至終都在觀察他,在此時開口:「你覺得江萱蘭如何?」
羅黎伊想了下,「江師姐心境寬闊平穩,于劍道上也很有天賦,她以劍入道,要問鼎大道很有機會。」
青文冬又問:「待在她身邊感覺如何?」
羅黎伊回想這兩年一起問道的日子,「很輕松,江師姐的人品也是極好的。」
青文冬沒有急着追問,他擺出棋盤,修長素白的手指一一将棋子擺好,「那他與柏玄琴相比,又如何?」
在青文冬的立場,他并不想讓羅黎伊跟柏玄琴在一起。比起柏玄琴這陰晴不定且無法控制的人來說,溫柔且安定的江萱蘭反而更适合羅黎伊。柏玄琴太像一隻潛伏在暗處的兇狼,雖然這三年來他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羅黎伊身邊,但是他眼中的欲望卻日複一日的變深,他絲毫不覺得這樣的人适合他的徒弟。
而且聽羅黎伊所說,他對江萱蘭的印象也是很好的。
這次的問題羅黎伊沒有任何思考,隻是搖頭,「他們二人各有不同,弟子認為擅自比較,并不好。」
青文冬聽聞,隻是在心底歎氣,沒有在逼他,「看你們三人一起修行,過問幾句而已。來,陪師尊下幾盤棋。」
羅黎伊:「……」繼寫毛筆之後,他又要挑戰象棋了嗎?
……算了,比起毛筆,象棋應該是不緻于讓他無比痛苦。
于是他聽話的向青文冬學完軍棋的規則,和青文冬于棋盤前對坐,執棋對弈,下了幾輪後,他心平氣和地放下棋子,向青文冬示弱。
「師尊,弟子想與你商量一件事。」
「何事?」青文冬此時正在把紅帥放到一旁,順帶一提,他是黑棋。這是他赢的第三十回了。
羅黎伊乖巧的商量,「對弈許久怕失師尊膩了,不如玩玩其它的,師尊覺得如何?」
青文冬應了聲,「那你想玩什麼?」
「師尊覺得連吃棋如何?」
青文冬:「……」
羅黎伊沒有放棄:「師尊覺得不好的話,暗棋如何?」
青文冬:「……」他無不陰沉的擡頭,想将此逆徒扔出外頭自生自滅。
連吃棋?暗棋?這種無趣且不需動腦的東西,玩個屁!
羅黎伊:「……」他感覺到他師尊正在鄙視他的智商。
青文冬冷白的指間捏住一隻棋,放到棋盤上,「修仙問道,須不畏艱難,知難而上,下個棋你都要跑,若之後真的修無情道,遇到問題你也要跑嗎?」
羅黎伊乖乖認錯,「師尊說的是。」
青文冬見他認錯,大發慈悲的放過他,将棋子擺好,淡聲道:「那繼續吧。給你先手。」
羅黎伊:「……」雖然但是,他真的不想下棋了,棋盤厮殺也是有氣勢的,他師尊一點水都不放,他感覺被大神輾壓來又輾壓去,已經成渣渣了。
不知為何,他竟懷念起了忘情水的滋味。
在外面行走的柏玄琴,聽着裡面乖巧的語句,從血印感覺到羅黎伊生不如死的掙紮,這強烈的反差讓他腦海中浮現出一直乖乖待在窩裡,卻焦躁地拍動翅膀的小白雞,乖巧又委屈巴巴的,還兇,他嘴角的便忍不住勾了起來。